这场痛哭是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时辰。
看着趴在身边的皇爷如此痛哭,王承恩也很不好受。
他知道,自从皇爷登基以来是受了多少苦楚的,别家的皇帝是穿金戴银,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可到了自家皇爷身上不但是宵衣旰食,还得要与皇后一同想办法为国家赚钱。
赚钱也就罢了,他皇爷还得面对百官的争吵,关外的敌人,甚至若不是皇嫂的话,他的皇爷说不定就死在了登基那天……
正当主仆二人痛哭的时候,太医院的太医们也到了。
经由一番会诊后确认,朱由检的晕厥是由怒火攻心所致的,所以太医们就开了两个安神的方子就便告退了。
见无甚大碍后,王承恩提着的心就松了下来。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在快天亮之时,朱由检是说什么也要去上朝,哪怕是张嫣来劝他,他都要去。
无奈谁让国家事多呢,于是,在众人搀扶陪伴下,朱由检便就开始了新的一天。
而他昨日视察军营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朝堂。
当听到皇帝晕厥在了京营后,百官是怒不可遏,纷纷当朝上奏弹劾李国桢等勋贵不敬圣上,枉顾圣命。
对此,勋贵一系是没什么话说,因为此事没法狡辩。
可朱由检今天是实在懒得他们扯皮。
在罢了李国桢的三营总督之后,他就匆匆交代了李邦华接手京营。
虽然他朱由检是不想扯皮,可文人集团实在是不愿放过打压勋贵的机会,于是以东林党的韩爌为代表,群臣又请求他朱由检彻查京营贪墨一案。
对此,朱由检看的很是明白,于是他就安排曹化淳去查此案了。
一听要用东厂,百官旋即就调转了枪头,朱纯臣等人也站了出来,说什么东厂实乃天下祸乱之根源,请他朱由检罢黜东厂。
“你们都建议朕不用东厂,可不用你们谁能管的了天下?!成祖在时东厂盛行,天下安宁随和,到了现在东厂却成了祸乱之源?!”
“陛下,这此一时彼一时啊,当年厂公实为公允,人又谦和大义,如此才使天下随和啊陛下。可如今虽说魏阉亡故,但他余孽尚存若再起东厂,臣等只怕他们会变本加厉啊!”
“变本加厉?既然如此,那朕要你们有何用!”
“陛下……”
“好了,此事勿要再论,谁在要阻朕,就别怪朕不念君臣情谊!”
看着红了眼的朱由检,百官知道,这怕是东厂要再起不可了……
退朝之后,百官是纷纷痛骂起了勋贵,说要不是他们干的这烂事,陛下何至于再起东厂。
对此,朱纯臣等人皆是摇头苦笑,无奈,他们也想不到皇帝会不打招呼的去检阅啊。
我们在说朱由检。
在休养了五日之后,他就便看到了李邦华呈递的奏疏。
这不看还好,一看气的他是差点没吐血。
只见李邦华奏上的写道。
“臣李邦华叩拜吾皇。臣初到三营,用时两日便已查清三营之缺。”
“粮食每年定额取米一百六十六万四千三百石,消耗一百一十万石,较之先帝时多出了五十万于石应当减少。”
“兵甲器具定额十一万件,现缺六万八千余件,应当尽快补足。”
“三营官兵开度无序,每年领取太仆银一万六千两,屯田籽银一千零六十两,臣以为自兵部协理下调每年支取,暂定额为一千四百两用于犒赏官兵、支付伙食杂费等,自提督、武臣、巡视将帅依次递减俸禄,至此便可改善京营财政。”
洋洋洒洒,李邦华写了很多也很详细,看的朱由检是一会儿皱眉,又一会儿高兴的。
尤其是看到这奏里,李邦华详细列出的数据,更是让他有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看来还是小哥举荐的人靠谱啊,大伴你说是不是啊。”
“是啊,这李阁员实乃大才,不但有详举还有解法。陛下,奴婢是真的为您高兴啊,这有了李阁员的帮忙,日后您可就能少些怒火了。”
“嗯,嗨,不说这个了。对了,这几日小哥有来奏吗?”
“回皇爷的话,小哥的奏奴婢没见到,要不奴婢再去司礼监看看……”
“既然没有就算了,这样吧,等再过几天朕也去陕西看看。”
“皇爷您想出京?这…这是不是要告诉李阁员一声。”
“不用了,朕这次用东厂了,你去告诉曹伴伴一声,让他准备好人随时出发。”
“是!”
说罢,王承恩便就退了出去。
我们再说张书缘那边。
在安顿好了平凉县的灾民之后,他就打算等朱由检的回信了。
可这左等右等就是见不到回信,他张书缘只得是乱想了起来。
“嘶,这怎么不来信呢?难不成朱由检出事儿了?”
“不行,我再写一封。”
一想到这,他就在起笔墨,只不过这次他所写的是关于灾民的安置了。
在这几天里,他先是将李秋水等人的田给分了,然后又让人去了趟西安府要粮,最后又在他亲自督促下,这平凉县才恢复了生产。
只不过,由于大旱,他们省吃俭用省出的粮食却大多都无法用于耕种。
无奈,见种不出粮食,他就选择带着县民去开山修路了。
将写好的信件再次封装,又命卫兵用八百里送往京城。
可这次照样是一去不回,一连四天他都没见到回信,不但信没见到,就连派去送信的人都没见回来。
而经过此事后,他当即就发现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坐在军中大营里,张书缘正想着会有谁会扣下自己的信件时,一声马嘶就传了进来。
“阁部,查好了!”
一听是许显纯的声音,张书缘当即就一拍脑门。
“是他!我…啧,真是忙糊涂了。”
没错,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就想明白了是谁扣自己的信了。
这除了韩王朱亶塉还能有谁?
“查到什么了?”
“阁部,你看。”
走到许显纯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信封就看了起来。
“我草,我这族叔真是大气啊,居然花了十万两买婢女!”
“嗯,阁部,你再看看后面的。”
见许显纯让自己看后面的,张书缘就开了第二封。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记述中写道。
韩王一系自永乐十一年进驻陕西,传至朱亶塉已历十一代,其家产丰厚整个陕西无人能出右,只有秦王尚能一比。
属下游走陕西各处,经查韩王府田亩共有二百七十处分布于陕西各处,粗略估算其田亩数额达四万余顷,辖内耕民六万三千余人,府内小厮丫鬟三百四十余位,小妾十人……
“这……”
“阁部,还有,后面的我就直说吧。”
“嗯,坐下慢慢说。”
两人说着就坐到了帐右边的椅子上。
“据我手下人调查,这韩王自继位以来,每日是游山玩水,攫取女子取乐。而他辖内耕民时常有饿死人的情况,不但如此,他还外放高利贷给民间,单这平凉就有三千余人借过。”
“这么多人,那我这族叔的利息如何?有没有因为这个把人给逼死?”
“唉,自然是有,韩王放出的贷,利息有五分,许多还不上钱的就卖儿卖女凑钱还债。那些还不起的轻则被他打,重则就被扭送至了县衙判以了极刑。”
“五分!”
听到这,张书缘就坐不住了。
五分利是什么概念,那可是每个月有百分之五的利息啊,就算你只借了一百两,那一年下来就得还一千八百两的利息啊!
而这样的高息,又有多少人能够还的起?
在他的记忆里,明末百姓一年的收入至多有十到十五石米,折合粮价三两一石来算,也就才三十至四十五两而已。
别看这钱是有不少,但要知道这钱数是他根据市场粮价折算来的,这并不是西北百姓的真实收入。
而据他张书缘估算,这西北的老百姓真实收入,一年收入至多有个十五两左右就算是到顶了。而这笔钱他们还要拿去交租子买稻种,还有支付朝廷时不时的征饷加派,地主老爷的克扣,自己还要生活。
所以,这点钱对普通百姓来说也就是刚够糊口而已。
PS古代农民的地租是很高的,据顾炎武的《天下郡国利病书》记载表述,当时的农民地租能占到收成的一半或以上!
“这可真是我的好族叔啊,走老许跟我去找他!”
听完许显纯的话,张书缘立即决定去找韩王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