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由检执意如此,李国桢瞬间就感觉到了一口铡刀正在向脖子靠近了。
“是,臣…臣这就去牵马。”
无奈,李国桢只得是去给朱由检牵马了。
很快,朱由检就骑在了一匹白马之上,身后是三位国公与王承恩等人相伴。
见皇帝要亲自检阅了,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们瞬时就绷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神情,朱由检便就感到了一阵的无奈。
他能看出来这群人的情绪,完全就不是那种面临检阅的紧张,反而刚像是遇到了什么强敌一般。
骑着马,朱由检便就走进了三千营。
三千营原是朱棣时期利用蒙古降兵组成的一支纯骑兵部队,在经过了二百多年的演变后,到了嘉靖时期就拥有了近七万人的规模。
而这三军营平时主要驻扎在北京、大同。永平府等地拱卫京师。
虽然这三千营、五军营以及神机营规模庞大,人数少说有个十数万大军,但驻守在京的却只有三万人左右,放在平时倒也够用。
走在大营之中,朱由检所到之处皆是肃静一片,就好像此地不是他们的营地,而到了一处油锅之中一样,所有人皆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逛了一圈,朱由检越看眼神就越眯的厉害。
在他眼中,这些人还能被称之为是大明的骑兵,大明的利剑?
这一个个的不但是瘦骨嶙峋,就连身上的铠甲都还用的是早年的藤甲,只有寥寥几位是身着这鱼鳞铁甲。
“陛下,您别看大军是穿着藤甲,可我儿郎冲锋起来却甚是骁勇,野战军力澎湃,早年杨虎等人叛逆就是被他们所灭。”
“是吗。”
见皇帝有些不喜,李国桢便赶紧开口解释,可朱由检却是不禁的冷笑了一声。
在他的记忆里,那杨虎等人造反是近百年前的事儿了。而那件事差点没让乱军攻到了京城门下!
说什么是被三千营所灭,那是因为乱军没有配合,是被他大明地方的守军给各个击破的!
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朱由检并没有选择戳破,他也想再看看这群人究竟能给他玩出什么花样。
检阅依旧进行着,可越往里走,朱由检就越是想发怒。
只见,这三千营后面的五军营与神机营,是一个比一个孱弱,不但甲胄残缺就连精气神都没有,一个个眼中无光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充斥在其中。
而最让朱由检感到骇然的是,这神机营里竟然没有多少火炮,而且还有好多人是那花甲之年的老者!
“李国桢,朕的神机营是怎么回事儿?!”
看到这景象,朱由检旋即就怒了。
“陛下…请容臣解释…”
“说!”
“陛下,是这样。这两日军中整修,大部军士都回家了,所以这才有了这么多空缺……”
“回家了?那好,朕再问你,我神机营的炮呐?”
“…陛下……”
“哼,朕将我大明利剑交到你的手上,如今却是这般模样,你这总督是怎么当得差!就是这么待朕的?!”
“陛下!”
李国桢旋即就来个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
“陛下息怒,这京营历来就是在年中修整,这缺员一事不怪李总督啊。”
见李国桢马上要被拿下了,朱纯臣便忍不住的站了出来。
“修整朕理解,可朕想问我军中的炮到哪里去?我将士们的甲胄哪去了?难不成炮和甲胄也在整修?!”
“陛下实乃天聪,我营中军备正在莅临更换。”
跟随在李国桢身侧的副手是赶忙接话。
“是啊陛下,这炮也是需要整修的,甲胄也是同理,它跟咱人一样。”
正当这一群人一起忽悠朱由检时,陪同在一旁的秦良玉却坐不住了。
“几位将军,那按你们的话讲,那岂不是今日有敌攻城,我等还得现装火炮,现造甲胄不成?”
“倘若如此,那我大明设立京营作甚?”
一听这位的话,朱纯臣等人便没话说了。
“秦将军说的不错,此事你们得给朕一个交代!”
朱由检是恶狠狠的看着那几位,恨不得现在就去扒了他们的皮!
这要知道,三大营可是他老朱家的立身之本啊,就这幅样子,倘若遇到了敌人该怎么办?难不成要他去效仿土木堡战神?
“陛下,请容臣几日,待将士们归来,臣必给陛下一次三军全貌!”
没辙,李国桢只得是如此说道。
而在说此话的同时,他还用眼神看向朱纯臣等人,好似是在询问该怎么办。
“几日?依朕看再给你一年也是这幅样子!看来朕不发火,你们全当朕的话是耳旁风!来啊,给朕将襄城伯李国桢拿下!”
随着这句话出口,整个军营瞬间就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在看向了这里。
“怎么,这京师的三营朕命不动了?!”
“好啊,呵呵呵,秦将军你看这一个个的啊。”
朱由检甚是愤怒,而那怒火都让他忘了,这不是在皇宫里了。
“陛下还请您保重龙体,先行回宫。我等三日后必会给您个交代。”
跪在地上,李国桢是定定的看着朱由检,就好似他不答应,他今日就要来个换皇帝一样。
其实,杀皇帝他李国桢是说什么也不敢的,先不说整个军营听不听他的话。但那怕是听,他也不敢做。
因为,一是朱纯臣几个国公没有表态,二是一旦做了此事他可就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而一旦深究起来,那他可就成了乱臣贼子,走到哪儿就会被人追杀到哪儿。
当然,他之所以如此跟朱由检顶牛,也是在赌,赌他朱由检怕,堵他退缩。
正当气氛紧张到极点之时,一声清脆的火器升空声音就响彻在了众人耳畔。
听到这动静,所有人就齐齐就望了过去。
与此同时。
随着火器升空,军营驻地外围就出现了大批的藤甲部队,那每一位军士都是极为的健壮,手持一杆酷似长枪的白色长矛,列着军阵就包围了这里。
这不是西南白杆军还是那支部队!
看到这支部队的一瞬,京营的斥候便就感觉喉咙一热,在他的眼里,这支部队足可是堪称一支雄师劲旅了。
将看到的景象报给李国桢后。
李国桢就傻了,他没想到皇帝喊这位进京是为了自己而来。
就在众人感到不可思议之时,白杆军便就发起了进攻。
而在大军进攻的同时,秦良玉、骆养性、王承恩三人是死死的护在朱由检的左右。
这几乎是可以用鱼贯而入这个词儿来形容,白杆军与锦衣卫仅用了十刻钟不到,京营就被他们联手给攻破了。
在占据了各方要地之后,秦良玉的兄弟秦邦屏就带人冲了过来,将朱由检等人给保护了起来。
在此期间,由于秦良玉的悍勇,竟也吓的一众官兵没敢有丝毫动作。
哪怕是李国桢等人也被这她那武力给吓到了,竟一时间陷入了懵懂之中。
“哼,将其拿下!”
见有援兵到场了,朱由检等人便就松了口气,大手一挥他就让骆养性去拿李国桢。
“狗皇帝去死吧!”
就在此时,一位副官竟然抄起刀就冲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秦良玉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腰身婉转,右手成爪,一下子就抓到了那人的手腕,左手握拳照着那人的腹部就是一下子,进而腰部再一用力,只听嘎巴一声,那人就被按到了地上!
“都不要动!”
见局面成了这样,李国桢是赶忙的制止手下。
“将军……”
“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是陛下今天要杀我,也轮不到你为我出头!”
“呵呵,好一个兄弟情深,李国桢你方才也是想行此撩之举?哼,先不说他,单就说你,这京营现状得给朕拿出个交代吧?”
就在李国桢捏着拳头想要说清事实现状的时候,朱纯臣便就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有话要说。”
“讲。”
“陛下,我军大营有现今这般,一是时间久远军备懈怠,二是襄城伯刚刚到任半年,这军中事物尚未理清。所以此事错不在襄城伯,故此臣以为襄城伯不当重罚。请陛下让其戴罪立功整改三军!”
“是啊,成公国言之有理,还请陛下多加思量。”
见有人出头了,魏国公与定国公也站了出来。
看着两位勋贵大佬要保他,一时间朱由检就犯了难。
想了半刻,朱由检便就深吸了口气道。
“好,既然三位国公出面,那朕就判你个失职之罪,李总督可愿接受啊。”
“臣愿戴罪立功。”
“好,既然认罪,那你就卸去这三营总督明日与李邦华交接吧!”
“臣李国桢遵旨!”
“大伴,传朕旨意,京城城防交由白杆军接管,五城兵马司全权配合。”
“是皇爷。”
“还有,方才这个刺皇杀驾之人灭其三族,以儆效尤!”
“是!”
一声令下,众人旋即领命,秦良玉的兄弟秦邦屏,更是一马当先,举起长刀就砍了那张副官的头!
“李国桢,带朕去军备库,朕要好好看看京营的军备。”
“……”
“怎么有问题?”
“没有,没有问题。”
此时的李国桢早已是被吓怕了,尤其是看到昔日的好友死在面前。
“没有就走吧。”
“是…是……”
来到军备库房,朱由检刚开始还能压得住火气,可随着深入检查,他整个人就颤抖了起来。
只见,这库房里的刀剑大多是老旧生锈的,而火器更是一个箱子里只有两把。
至于甲胄那就更别说了,在一个七十平方的库房里,只有不过三百套甲胄堆放在箱子里。
“好啊,好一个军备。”
看着这眼前的一切,朱由检说话都带了颤音了。
他自以为,大明之所以是有今天全是因为国家没钱导致的,可没曾想到这不单单是国家没钱,就连京营的武库也会是空成这样。
“大伴快…快服朕出去……”
说着朱由检就感觉头脑一热,整个人就紧跟着一软。
在他昏倒之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杀尽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
两个时辰后,皇宫之中。
被王承恩亲自喂了些水后,朱由检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可刚一苏醒,他就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