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生简单地处理好伤口,和黎东南对面而坐,董十八还亲自给他倒了茶,黎东南的平易近人也让他颇感意外。
那一脸慈祥的笑容就像友善的邻家大爷。
“东海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他说在后来他还是挺内疚的,觉得是那时年轻不懂事,把事做得绝了点。”黎东南以拉家常的方式开始了两人的交谈。
“他那种人会内疚?”夏长生一脸鄙夷,“自私,自大,没有人性,他的惨死是我早就预见的,可惜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人都死了,就过去了吧。那晚你潜入我的别墅,打算杀我,真的不是因为我跟他一伙,而是替他报仇?”黎东南问。
“他跟谁一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坐大到今天,独当一面,他的狐朋狗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还能都杀了吗?而且——”夏长生说,“我得更正一点,我来杀你,不是为了替他报仇,谁杀了他我都会拍手称快,我是替美娟和夏家的孩子报仇。无论谁和夏东海有仇,都不应该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将一个女人和孩子杀死,这才是让我愤怒和复仇的根本所在!”
“嗯,确实,”黎东南说,“江湖上的规矩,有仇约架,祸不及家人。这么做确实没有人性。”
“那现在你除了那套看在利益层面的理由,能怎样向我证明,夏家血案不是你干的呢?”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东海一家是8月14日晚遇害,我第二天打他电话不通,让十八去他家找他,是十八带回来他被杀的消息,接着我就打了电话给阎老三,你应该和他打过交道,就是那个杀猪的,他傍晚的时候去那里,本来是打算看下案发现场,没想警察还在那里,也因此被怀疑上,要是我派人干的,我还会第二天派人去他家吗?”
“那到底是谁干的呢?”夏长生也一下子变得迷茫。
黎东南摇头:“自案发以来,我既视为对我的一种挑衅,也觉得应该给其他兄弟一个交代,所以第二天我就安排了人手进行调查,想把凶手找出来,可什么线索也没有。警方那边,也只是怀疑我,盯着我,没有眉目。别墅夜袭之事,我以为凶手出现了,没想还是一场误会。看来,这件事还真是迷雾重重。”
“你不知道夏东海跟谁结过仇吗?”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他结的仇可就太多了,我也差不多都知道,就前一阵还把人家一个几岁的孩子给打聋了,把人家大人开的店子砸了,逼得别人消失呢。可问题是,他结仇的那些人,都不够格来做这些事,自己没本事,也没那个财力找帮手。白山这地方,最牛的人都在我身边,实在是想不出哪一个人有如此鬼神莫测的本事。”
“夏东海也许不是你杀的,可吴国晋应该是你杀人灭口的吧?”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实话跟你说吧,我知道他匿名举报我后,担心有更多的秘密被警方知道,连累其他兄弟,我确实有杀他灭口的想法,我当时就是让十八去做这件事。可是,他到那里的时候,吴国晋已经被杀了,又是那匹警方说过的凶马,正从屋里出来。”
“又是一匹马干的?”夏长生看着董十八,“你既然看见了那匹马杀人出来,为何不跟它动手?”
董十八说:“我当时正走到吴国晋情妇家门口,听见开门声,就赶紧躲在一边,看见了那匹正出来的马,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不知道除了马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凶手,就想藏在暗处看看究竟,没看到屋里有人出来和其他动静了,我才悄悄跟着马下楼,打算找机会动手。哪知道马下了楼,遇到正往那里来查案的警察,那警察喊声凶马,马就吓得跑了,我也就错失机会了。”
“真这么神奇,是一匹马杀的人?”夏长生仍一脸不信。
“确实神奇。”董十八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亲眼见了,我都还在想,那可能是一匹假马呢。毕竟我也没和它面对面,我只是在它背后看见了身影,直到它下楼,被那个叫李八斗的警察追,它跑起来,那箭一般的速度,和落地急促而有力的蹄声,才证明了那是一匹货真价实的马。或许有人可以伪装成马的样子,但绝不可能有人伪装出马的奔跑。”
“那真是邪了门了,一匹马,为什么要杀夏东海一家,又杀吴国晋?”夏长生问。
“确实邪门。”黎东南说,“接手这个案子的刑警,在我们白山县刑警队一直是传奇的存在,可谓无案不破,但他对这个案子也一样的了无头绪。他们最大的线索就是对我的怀疑,认为我有动机,我有实力。可我清楚,他们如果这样认为,永远都会一无所获。”
“那你们也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吗?”夏长生问。
“没有。”黎东南刚摇完头,立马又想起来,“哦,应该说有一点方向。”
“什么方向?”夏长生问。
黎东南说:“那匹杀人的马,跟我之前豢养的一匹马简直一模一样,警察也是因此怀疑我。而就在国晋被杀的那天晚上,我的马神奇地被人偷走了,随后警察就在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马的尸体,证实马在国晋死亡的当晚被杀害。而且,死状和东海及国晋之死一样,都是头被砸得稀巴烂。”
“还有这样的事?”夏长生疑问。
黎东南说:“所以,我认为凶手在针对我,或针对我一起的兄弟。”
“对了,我想起了一件事。”夏长生问,“你和夏东海及吴国晋是不是结拜的兄弟?”
“你怎么知道?”黎东南眉头一皱。
夏长生说:“吴国晋在他的U盘里说了。”
黎东南脸色一变:“他真留了U盘,说了什么?”
“说的,可就太多了。”夏长生说,“三言两语也说不完,大概意思就是说你们本来是结拜的兄弟,一直以来,你帮他们平事,他们分你钱。最终,就是钱的问题导致了你和夏东海翻脸,并杀人。而且,因为他和夏东海的关系更近一些,加上他也没有答应你的条件,他有事找你帮忙你也遮遮掩掩地推诿了,他觉得你可能也会对他动手了,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你干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找你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这个U盘的?”黎东南问。
夏长生说:“我一直在查夏东海的社会背景,以找出凶手,然后就知道了他和吴国晋的关系,那天晚上我就是去吴国晋家找他,没想他不在,结果我看见他老婆很小心地从保险柜里拿出那个U盘,插到电脑上想看,后来又忍住,放了回去,我意识那东西很重要,就给她偷走了。”
“看来真是人心难测。”黎东南叹息一声,“我帮他打造出一个庞大的煤炭帝国,坐享富贵,他却在背后跟我玩刀子。幸好老天帮我,被你捷足先登拿到了,要是落到警方手里,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能把东西给我吗?”
哪知夏长生却摇头:“恐怕不能。”
“为什么?”黎东南的脸色动了下。
夏长生说:“眼下你说的我说的,都不可全信,局势还未完全明了之前,我总得为自己留点筹码吧,你也是道上的狠人,知道出来混的,不会轻易拿身家性命相信别人,总得有个过程。”
“可是,你是个消失了十年的人,如今你悄悄进了我的别墅,你死在这里了,警方也不会知道,你手里的东西对我也就没有威胁了,你觉得呢?”黎东南一双目光锋利地盯着他,似乎,随时都可能动杀机。
“呵呵。”夏长生不以为然一笑,“我敢走进这里,自然想到了所有的结局。我若死在这里,自然会有人替我把东西交给警察。你也是一方大佬,难道以为我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会把那种东西随身带着,或放置寻常之处吗?”
“你到底想怎样?”黎东南问。
“很简单。”夏长生说,“找出夏家血案的凶手,洗脱你的嫌疑之后,我会离开这个城市,把那玩意还给你,毕竟,我带着它也没什么用。在此之前,你最好得保佑我不要出事,因为我一出事,那东西就到警察手里了。”
“是个狠人啊,竟然想捏着我黎东南的喉咙!”
夏长生说:“人在江湖,总得会几招不是?”
“还有两个问题,我想你会坦白告诉我吧。”黎东南说。
“什么问题?”夏长生问。
“阎老三的狗是你杀的吗?”黎东南问。
夏长生略迟疑,还是点头:“是的,我发现了他的可疑,也看出了他的本事,以为夏家血案是他干的,所以想到他屋里找些线索,他的狗替他看着院子,不杀了狗我就进不去,只能杀了。”
“那个哑巴呢?”黎东南问,“也是你干的吗?目的何在?为了陷害他吗?仅仅在他门口丢一具尸体,也蒙不了警察吧?”
“你会跟人说你杀了人,或为什么杀人吗?”夏长生反问了一句。
“我懂了。”黎东南说,“我给个号码你,我们保持信息交流。希望能早点把那个藏在背后的凶手找出来。”
夏长生记下了黎东南告诉他的联系号码,又看了眼董十八和曹连城,转身离去,在离开黎东南的别墅之时,他脸上露出了不易觉察的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