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八斗和姜初雪赶到了石笋镇派出所,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当即有民警帮两人找出了事发时的监控。
唐白骑着电动车,被吴敢越线撞到电动车尾部摔倒。
吴敢气势汹汹地下车,看了眼自己的车头,发现有撞坏后,就指着唐白,盛气质问,唐白脸色平静,没有惊慌,没有气愤,他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吴敢身边的帮手就开始动手,给了唐白一脚。
其他帮手也跟着动手。
唐白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闪躲。
他似乎对这些人的暴打没有反应,不管拳头是落在头上还是身上,麻木了一样。然后夏天就出现了,喝住了打人的吴敢几人。
此时,唐白的表情始终平静,只是淡淡地拍了几下身上的灰尘。
但李八斗发现了一个细节,就是在暴打停止后,吴敢和夏天说话之时,唐白有一个看吴敢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锋芒,脸上的表情也微微地颤了下。那种凌厉的眼神一闪即逝,在回过来看夏天时,就变得很平常了。
李八斗特别地倒回去细看了唐白的那个眼神,是一种很可怕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姜初雪也在旁边皱了皱眉:“他这眼神,看着很仇恨啊。”
“仇恨没问题。”李八斗说,“问题是,这种仇恨一瞬即逝,很快,就变得平常。”
“这有什么说法吗?”姜初雪问。
“当然有。”李八斗说,“如果说一个人被别人撞了,本身在理,还被暴打一顿,通常会出现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当事人会特别害怕,因为弱者面对暴力,本能是会害怕的,就算有理也害怕。另一种是特别愤怒,会抗争,觉得真是欺人太甚,撞了我还打我,我跟你拼了。但唐白的整个反应很平静,如果说因为他被欺负习惯了,习以为常了,这种反应也说得过去,可在暴打停下来的时候,他看向对方的时候,眼里突然有这种冷冽的仇恨,说明这种仇恨发自他的内心。之前他被打时心里应该在做某种克制,所以显得平静,直到暴打停下来,当他看向对方的时候,克制的情绪就产生了某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有了这个眼神,但他很快又变得平静,说明他把这事压在心底,不让它表现出来。把情绪压在心底是很可怕的,因为谁也察觉不出来,而对方则会在不动声色之间释放这种情绪,变成更可怕的行为。”
“你是心理学家啊,分析得这么细致入微。”姜初雪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有几许发自内心的佩服。
“懂一点吧。”李八斗谦虚地说。
然后,他接着往下翻看。
又看见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在夏天和吴敢争执之时,旁边的一个黄头发踹了夏天一脚,夏天没有防备,加上那一脚踹得用力,夏天一个趔趄摔出去,此时旁边的唐白以极为迅速的反应伸手将夏天扶住了。
黄头发是突然的一脚,谁也没有防备,唐白的反应居然那么快,出手也那么迅速,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如果是一般人,首先反应没这么快,即便反应过来,出手也不一定来得及,即便出手来得及,也不一定扶得稳。
要知道夏天有一百斤左右的重量,加上黄头发踹这一脚,一般人去扶的话,很难扶得住,就算扶得住,自己的身子也会跟着站立不稳,会趔趄。而唐白扶稳夏天,他的整个身子仍然保持着平衡,脚下没动半步,这种力量和稳定性,肯定是经过一定训练的。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唐白是单手扶住的夏天!
而在唐白扶住夏天之时,他看了那个黄头发一眼,那一眼,李八斗又看见了那可怕的眼神,但一闪即逝,复归寻常。
李八斗的心在慢慢地下沉。
细节已经出卖了唐白。
他绝不是表面所见的斯文腼腆的大男孩,他其实藏得很深,无论是他的本事,还是内心,都藏得很深。
“可惜这监控里,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姜初雪看着后出来的吴国晋与唐白和夏天进行的谈判。
“不用听到,我知道。”李八斗说。
“是吗?”姜初雪问,“他们在说什么?”
李八斗说:“吴国晋表示愿意赔两万块钱,被唐白拒绝了。”
“吴国晋愿意赔两万块?还被唐白拒绝了?”姜初雪一脸惊讶。
“这也不奇怪。”李八斗说,“虽然这点事要不了什么赔偿,可有记者在场,吴国晋不想把事情闹大,他身家数亿,两万块于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可唐白没理由拒绝啊。”姜初雪说,“他就算买一部新的电动车,也不过一两千吧,人家都赔两万了,比他一年的工资还多吧,他为什么会拒绝?”
李八斗说:“记得我给你说过我曾经表示愿意资助他读书,被他拒绝的事吗?在他心里,有些东西比钱重要,譬如,尊严。”
“可人家撞了他,理所当然该赔的啊,关尊严什么事?”姜初雪说。
李八斗说:“人家打了他,他不要钱,要人家自己打自己,再道歉。他认为,有钱,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打人,当然,有钱也不能买他的尊严。”
“这显然不现实。”姜初雪说,“人家人多势众,嚣张跋扈惯了,要不是记者在场,人家都不知道会把他怎样,又怎么会自己打自己,还给他道歉?”
李八斗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不自己打自己,不给他道歉,平了他心中这口怨气,他会有他的办法去惩罚对方?”
“他会有他的办法去惩罚对方?”姜初雪皱了皱眉。
李八斗点头:“没错,也许,就像……凶马案一样。”
“你觉得是唐白制造了凶马案?”姜初雪问。
李八斗说:“不确定,但,也许吧。”
“怎么,就因为他那可怕的眼神?”姜初雪说,“我觉得也正常啊,他心中有恨,又不敢表现得明显,所以在眼睛里一闪即逝,也是可以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