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晓禾刚来工作那半年,研究所由于太陈旧,一直在装修。
沈晓禾的所在那间老档案室,非常狭窄,里面堆满了材料,是老研究所遗留下来的所有人事档案和一部分人力资源部文物档案材料。
这个研究所现在合并到总公司旗下,现在的名字叫星痕高等研究院。
研究院在搞科研的同时,也兼顾着教育的职责,许多老教授经验丰富,学识渊博,学生们在学习知识的同时,也参与研究院的科研项目,在实践中提升自己的能力。
沈晓禾接手这个档案室的时候,原来的档案管理者就给了她一把钥匙,什么也没交代。
打开档案室的门,一股陈旧的气味扑面而来,一摞摞材料堆满了整个房间。
一开始档案室只有她一个人在忙碌着,过了几天又来了一位王室长,她和王室长把那些散材料归档就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
半年后,那年夏天,整个研究所装修完毕,沈晓禾要搬一些档案到楼下的档案库房。
白天来来回回搬了好几趟,搬走了一大批档案,大家都走了,沈晓禾留下整理整理以前零散的材料。
堆积在木制档案柜里的一些老旧泛黄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材料也不能丢,都要打包准备搬到库房里。
她把那些陈年老材料从橱子里抱出来,放进一个大提袋里。
老材料放的时间久了,档案纸一股特有的厚重的气味,形容不上来。
沈晓禾却很喜欢这种特殊的气味的,也许她天生就是干这个的料。
还有一个陈旧的老式木质的保险箱,沈晓禾也想一并放进了大袋子里,想一起拿走。
当沈晓禾抱着那一摞纸盒保险箱往外屋走的时候,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东西,她整个人就向前趴了过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手里的一摞纸就纷纷扬扬的撒向了空中,撒的到处都是。
那个保险箱也从手里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下后停在那里。
幸亏年轻啊,还算身手敏捷,摔下去的时候手先支在了地上,卸了力,然后才顺势倒在地上,才不至于让她的脸先着地,就这样,也摔得七荤八素的。
手崴到了,钻心的疼,不会是骨折了吧,她晃了晃手腕,还好没有骨折。
心里生气,回头去看是什么绊倒了她。
正回头的时候,听到了一种声音,像是笑声,很虚幻,听不出声音是来自哪里。
那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档案室里灯光不太亮,因为白天把大部分档案柜搬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一堆泛黄的纸堆里。
笑声时断时续,声音不大,来源不明,回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周身都有了一种寒意。
“嘻嘻嘻,哈哈哈……”笑声又来了,是一个中年大叔的声音。
笑声在整个档案室里回荡,形成回声,更显诡异。
环顾四周,并没有人,又侧耳听了听门外,也没有脚步声,这笑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的时候,突然从档案室里面的套间探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呼呼的球。
看不真切,定睛一看,竟然是个人头,五官看不清,似乎有一团云雾挡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得出是一个男的,他只是把头探出来,不确定门的背后有没有身体。
要说害怕,是有些害怕,但是这种诡异的事物,沈晓禾已经是司空见惯了的。
她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就是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她也说不上那是什么,有的有实体,有的没有实体,也不是总能看见,她也无法控制他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小的时候第一次有记忆看到不同寻常的东西,是她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吧。
在此之前也许看到过,但是她可能不记得了或者她还没有辨别出他们是不一样的东西的能力。
那是一个白天,爸妈出去办事,把沈晓禾自己锁在家里,家里的门是那种双扇的木门,中间有条缝,她坐在外屋静静地等爸妈回来。
突然门缝里出现一个面目怪异的人形怪物,朝着门里的她露出诡异狰狞的笑,沈晓禾很害怕但是不敢出声,直直的盯着它看。
那小怪物的身材很矮,但身体很胖,脑袋挤在门缝里想要挤进来。
突然,又有两个小怪物出现在门缝里,一起往里挤,边笑着边挤。面目有些狰狞。
沈晓禾吓的不敢动,因为年龄太小,她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样的事情,只能盯着他们看。
小怪物们挤了几下没有挤进来,它们依旧笑着,笑的很可怖。
正在着急的时候,门外响起大人说话和走路的声音,随后爸妈开门进来。
沈晓禾探头去看门口,那三个小怪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之后的岁月里,也遇到了很多说不清楚的事情,说了别人也不相信,所以她也就不再和别人说这些怪事。
所以,当那个头出现的时候,沈晓禾只是惊了一下,并没有很害怕,只是感觉很无奈,它们终于还是出现了。
那个头盯了沈晓禾一会儿,看她没有被吓得仓皇逃窜,就嗖的一声窜出来,停在她面前的空中,他,真的就只有一个头,中年大叔的模样,头顶油光,地中海发型,她晕,这是啥啊。
那大头好奇地打量着沈晓禾,挡在它面前的云雾慢慢消散了,摇了摇那个大脑袋,满面笑容:“小姑娘,你能看到我?”
“是你绊的我?”沈晓禾没好气的反问。
“呦,你真能看到我?”那个大脑袋晃了晃,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尖利:“天呐,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遇到能看到我的人。”
“每一个刚来的人你都给一个下马威吗?”沈晓禾没好气的说。
“嘻嘻,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
“你们,你是说,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沈晓禾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
“嘻嘻,你想见他们吗,哦,白天你们搬走了一批,他们有几个跟着走了,现在这里还有五个。”说着,大脑袋向着档案库房摆了摆头。
几个奇奇怪怪的物体或者飘,或者滚着,或者,没看清是如何运动的就嗖一下就来到她面前。
一个是忽隐忽现的大个子,刚刚现身时是个白影子,表情冷漠,抱着胳膊立在沈晓禾面前,他是略微透明的,只是光线透过他身体的时候,有些许的波纹,也许是发生了扭曲,所以沈晓禾能看到他。
大脑袋大叔依次介绍他们:“这是赵老师,是学校文科界的领军人物,他的作品,在国外被翻译成三种文字发行了。”
“啊,幸会幸会,有时间一定拜读您的作品。能否问一下作品的名字?”一听这位老师这么厉害,沈晓禾真心诚意的想拜读他的作品。
“《秋的记忆》,”赵老师的声音冰冷的似有一种秋风扫落叶的透心凉的感觉。
“呵,呵呵,一定拜读”沈晓禾心里打鼓,真是连作品的名字都像本体啊。
“这位是……”大脑袋大叔指着地上滚过来的一个球,刚想开口说,那个球自己展开了,由一个球变成了一本书的样子,书页哗啦啦翻开,其中的一页立在中间,在上面显现出一个人的五官。
“我是历史系的李老师。”那本书自我介绍。
沈晓禾客气的点点头:“李老师好。”
天花板上挂着一个什么玩意儿,沈晓禾用了很大的劲儿才看清楚,那是一个哑铃?对,就是一个哑铃,她指着那哑铃问大脑袋大叔:“那位是体育老师吗?”
大脑袋大叔哈哈一笑:“小姑娘很聪明嘛,那是体育系的胡老师。”
大脑袋大叔给一一介绍了这些形状稀奇古怪的老师们,最后介绍了他自己:“我是高数老师,我姓张。”
“哦,怪不得您有一颗硕大的脑袋,原来您是最强大脑啊,哈哈,哈哈”沈晓禾忍不住笑出来。
“哎,对了,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是鬼,是精灵,是妖还是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存在?”沈晓禾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询问大脑袋大叔。
“我想,应该算是灵。”大脑袋张老师想了一下说道。
“每一卷档案都会有灵出现吗?”沈晓禾问道。
“只能说灵的生成也是会有条件的,比如时间,机缘,环境,本体的灵性等等。
”张老师晃了晃大脑袋,飘到桌子上落下,又继续说道:“虽然不能做到每一卷档案都能生成一个高阶的灵,但是他们都是有灵魂存在的,都是有感觉的。”
沈晓禾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声“啊”了一声:“那,我整理档案用刀切的时候,用打孔机打孔的时候,你们也能有感觉吗?会感觉到疼吗?”
“当然有感觉,”大脑袋张老师晃了一下脑袋,笑着说道:“不切到字和图表,就不会疼,就像你剪手指甲和剪头发一样,但是切到字就像是切到了肉一样的道理,会疼。”
“这样啊”沈晓禾心里猛然浮现出切到字的时候,一片鬼哭狼嚎的诡异场景。
幸好现在的档案整理不允许裁切了,只是打孔的时候如果不注意,还是会伤到档案的。“那我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她在心里默念着。
“对了张老师,一卷档案大概多久会出现高阶的灵体啊,灵体和档案的主人,我是说,那个真人会有心灵联系吗,也就是档案的主人会感觉到你们的存在吗?”她好奇的问道。
“你能感觉到你的档案的灵体存在吗?”大脑袋张老师反问她。
“噢,没有”,她领悟道:“也就是说,档案的灵体和档案的主人是两个不同的存在,他们之间是相互独立的,没有什么联系是吧?”
“也不是,”这次是躺在旁边的“∞”发出声音,噢,忘了介绍这位,这位是物理老师,姓杨。至于他为什么是“∞”,以后会慢慢说他的故事。
杨老师继续说道:“有时候也许能感应得到,不是主体意识,而是一种潜意识,比如做梦的时候有可能会梦到,做某些事的时候有可能会有下意识的感应”。
杨老师扭动了他曼妙的∞身体:“你是不是有时候会感觉你的思想里有个小人在和你对话,当你在减肥,一个小人说,不能吃了,你要减肥,另一个小人说可以吃,吃一点没关系。”
“啊,是有”沈晓禾笑道。
“哈哈,那不是自己和自己在对话,而是你和你的灵体产生了感应。”杨老师得意地晃晃身体。虽然他没有头脸,但是沈晓禾还感觉到了他得意地表情。
“原来如此啊。”沈晓禾顿悟。
“有没有恶灵。”沈晓禾有些担忧的问道。
“有。”哑铃胡老师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有些人总有一些戾气,在档案里,字里行间也会显现出来,日积月累,就会积攒出一些恶念,这些恶念会慢慢转化成恶灵。”
“我的妈呀。”沈晓禾心里默念,他们中间不会有恶灵对她下手吧。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竟然还有性命之忧。
“你紧张什么呀。”哑铃老师显然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语气轻松的说到:“恶灵的形成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而且除非那种十恶不赦的人,才会凝结出这么多的恶念,咱们这些个人,还没有几个能称得上十恶不赦的称号的。”
听到这话,沈晓禾下意识的拍拍胸口,稍稍放下心来,她可不愿意在本来繁忙的工作中还要和恶灵斗智斗勇,没事再打上一架,她没有那本事,也没有那个时间。
“不过”哑铃老师话头一转:“也有例外,比如他档案的主人遭到了意外的变故,那他的怨念就会加速积累,也会影响到他的档案中的魂念,可能会在极短的时间演化成一个恶灵”
“但愿不要有这一天”沈晓禾担心的说道。
“哈哈,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不会的,不会的哈”大脑袋张老师咧开大嘴哈哈哈着摇头晃脑。
哑铃老师不服气的在地上跳了两跳:“怎么是吓唬他,以前那个……”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人家小姑娘都加班这么长时间了,该回家了。”大脑袋晃了晃脑袋,止住了哑铃的话头。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秘密,他们还瞒着她,呵呵,不用着急,以后会慢慢问出来的,她看他们不想说,也就不再问,说道:“那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搬家,老师们也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