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吴平和林一凡精神抖擞地坐在一号楼某层的某个房间。
一号楼位于医院后方,大道不通,小路三拐,乘坐电瓶车直入地下停车场,然后坐进一部没有楼层板的电梯,电梯门开,人就被请出去。进入楼道后,依然是按语音提示进入房间。
房间很明亮,像个大教室,有讲台有课桌椅,有一面北向的玻璃幕墙。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俩,俩人四目相对,心灵相通,选择讲台下方第三横排的座位坐下,一人坐一列,气定神闲。
没一会,北向的玻璃幕墙被徐徐掩来的窗帘遮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房间里也漆黑一片。还来不及适应这黑暗,头顶有射灯灯光倾洒下来,分别把他们罩住。只要不抬头直视,那灯光倒也算柔和。只是如此一来,光柱里的俩人看对方就显得费劲了。
那就只能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并且,这顷刻间的光影变化,满满的仪式感,这俩人也不敢怠慢。刚适应从头顶泄下来的光线,眼前的的桌板徐徐翻起,原来是一方电子屏幕——或者说,它原本就是一台电脑,当屏幕向上翻起至120度后,一个键盘已悄悄升起,刚好充盈整个平面空间。
不需要有人提醒或给指令,吴平和林一凡不约而同地敲了一下键盘,屏幕一内,视频画面已然入目,画面内容让他们俩都定住了。
“欢迎你们,吴平,林一凡。”
几乎是眼前屏幕上画面闪黑有瞬间,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循声看去,讲台上已经立着一个人影。这人影,这声音,林一凡不陌生,而吴平是第一次见老方,在光幕的阻隔下,他只能看见个轮廊。
吴平看向林一凡,其实林一凡也在看他,确认过眼神,吴平已然知道讲台上是谁。
忽然,房间里光线越发明亮起来。
原来,前后左右,所有的桌子都被射灯照亮,一屋子从天而降有光柱落在桌子上,屋子里竟显得热闹起来。只是,只有两张桌子坐着人,热闹的底下又是诡异的静谧。
老方似乎对吴平和林一凡刚才在看什么毫无关心,他单刀直入:“林一凡,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你和吴平都是这教室里的一员,我们将尽可能地把一些问题理顺,寻找一些可能的路径!”
林一凡有些不悦,这明显是刀头朝自己,刀柄给吴平,听着像是吴平跟前更显得他林一凡不懂事。
林一凡抖了一下身子,深吸一口气,在重新直腰的同时,胸膛也顶了起来。这种感觉很特别,原来做回小学生真的很爽——当然,他也有调侃老方的意思。这是无声的调侃,出声就是:行行行,不就是让我认真吗,我认真给你看。
吴平一言不发,他连瞅林一凡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举起右手,请求发言 。老方向他做了个“你请”的手势。
吴平直挺挺地站起来:“我是一个真正死过的人,感谢给我一个以另一种方式活着的机会,但也请节省时间,不必让我们猜,也不必试探我们人,我们想要一个更加干脆的开始。另外,我们,是只有我和林一凡吗?”
老方示意吴平坐下,看向林一凡:“你有什么补充吗?”
林一凡站起来:“吴平的话我完全同意。吴平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
老方微笑,让他坐下。却对吴平说道:“吴平,如果从你和林一凡之间选一个说了算的人,应该选谁?”
吴平毫不客气:“当然是我!”
林一凡转头看吴平,瞬间把心里的不快压了下去——老方整的这个盘子,是为了试验债务时代的解决之道,从出身上看,吴平是债务者,我是催收人,对债务的切身之痛我肯定不如他。而谁痛得深,谁的决心就大,说了算是要以决心打底的,他吴平的自荐并没有什么问题。
老方又问:“林一凡,你呢?”
林一凡也不迟疑:“当然是吴平。”
“好!”老方回到讲台中央,双手后背,双腿叉开,严肃地说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们正式加入宽容公社。也正式告诉你们,我们是一群社会上不存在的人,在试图解决社会上直实存在的债务问题。当然,我们就像人们看不见的蝼蚁,不可能去企及宏观架构,我们要做的,只是微观纾困,具体到我们自己,具体到身边人,或者看得见够得着的群体。”
吴平:“我可以知道我们有哪些能力吗?”
老方:“我们的能力都曾经在你们俩身上实施过,你们有过交流,也应该有所想象。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们的能力不设限,但有底线,我们择善而行,绕恶而走,并且,在从不存在的原则上,不给社会公序制造麻烦。”
林一凡问道:“为什么是我们?”
吴平眉头一皱,他不明白为什么林一凡要问这样一个让一切回到原点的问题。
好在林一凡接着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组建一个能在债务时代实现微观纾困的团体,在不设限有底线的能力,或者说资源支持下,向善而行,绕恶而走,不给公序制造麻烦,这些都是高强度指标,不是应该由更高智商的人来应对吗?怎么会是我……一个干过催收的人,他,吴平,一个失败的债务者!”
林一凡说完抿了下嘴唇,自觉对吴平的评价也太不客气了点。偷偷观察吴平的侧脸,那家伙似乎在偷笑。
老方在讲台上踱了两步:“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你们俩坐在这里,就意味着我们解决了两个个体问题,如果坐在这里的是两个所谓高智商跟债务并无纠缠的人,基于不存在原则,等于我们又得面对两个个体问题。并且,现有的一切每一项都是基于有识之士的苦心架构,他们有足够高远的目光和计算,但问题的出现并没有被避免,所以为什么还要去依仗同一群人呢?”
老方目光灼灼,又说道:“高屋建瓴是为了人间烟火,但烟囱堵了,我们需要自己动手掏!”
林一凡和吴平对视了一下,都松弛下来。吴平又问:“只有我们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