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汉水南岸是一望无际的白。
这漫天的飞雪让本该车水马龙的官道也变的寂静了许多,依稀只看到几个行路的商客往返于官道之上。
如果不是沿路的车辙印,估计他们都要迷失在冰天雪地的旷野之中。
襄阳城,荆襄七郡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地处汉水中游南岸,汉高祖六年建成。
三面环水一面靠山,雄踞汉水中游,连接荆州南北各郡,交通江东西川之地,历来就是兵家必争的战略枢纽。
自黄巾战乱至今,襄阳城依仗地理位置的特殊,竟然没遭到黄巾军大规模袭扰,实在是大争之世少有的祥和之地。
然而,自上月黄巾军围攻宛城后,这出入襄阳城的盘查也变的严密了许多。
而此时的襄阳城北门,一群城防军士正在盘查过往之人。凡形迹可疑之人,不由分说一律抓捕审查。
“三爷,今日大雪,天气寒冷,不如您早些回去,我等在此当值。”
一个军士对着桌前坐着的裘三说道。
这当值城门官名唤裘三,并无才能,只因家中大姐嫁入官家,才受此提拔,担任襄阳北门城门官。
“那就有劳各位弟兄了”
裘三起身正要离去,然而脑门却不偏不倚撞上一捆干柴。
头皮竟被划破出了口子,鲜血直流,而他也踉跄的摔倒在地。
此时那挑柴的平民惶恐不安的站在原地,紧接着下意识的立刻跪在地上直呼饶命。
“反了,来呀,把这偷袭官军的刁民给我往死里打。”
只见周围的军士得到命令后,就准备上前教训刁民。
“且慢,汝等官兵不思保境安民,反而欺压良善,光天化日滥用职权动用私刑,简直岂有此理”。
众人往声音传出方向望去,只见一颇有威严的白发老者正往此间走来。
话说这老者,名为蔡讽,襄阳名士。
有“水钰先生”之称,他与“水镜先生”司马徽,并称襄阳二老。
他乃是当朝太尉张温的妻弟,荆州兵曹从事蔡瑁之父,素有贤名。
曾举孝廉,历任县令、兖州部郡国从事,大鸿胪(九卿),后朝廷昏暗,自此卸任回襄阳隐居。
说来也巧,蔡讽今日送老友出城,经过北门目睹城门前之事,才出言呵斥。
看到老者言辞犀利且举止颇有威严,裘三心中泛起了嘀咕,深怕对方是哪个大人物。
但是他又转念一想,哪个大人物出门不带上几个随从,而这老头身边一个人影都没有,八成就是教书先生而已。
“哟哟哟,哪来的老匹夫,敢教训起我等,我看你是寿星公嫌命长。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也给我抓起来。”
距离最近的两个军士听到裘三的叫喊,回过神来就围向了蔡讽。
就在此时,围观人群中冲出一个壮士,只二招,就将蔡讽面前的两个官兵放倒在地。
“反了,彻底反了,你们这些刁民流寇,兄弟们抄家伙,全部就地格杀。”
裘三捂着流血的伤口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此时城门口当值的十来个官兵在裘三的示意下,都抄起佩刀向闹事的几人砍去。
“我大汉治下,还有比尔等更加可恶的官兵吗?今日我算是长了见识。
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要当众动用私刑欺压百姓。
是谁给你们的胆量?让你们为所欲为欺压良善;
又是谁赋予你们的权利?让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恃强凌弱。”
人群中一风度翩翩公子面向众官兵开口怒斥道。
随即这公子身边的随从,也已冲入官兵之中。
片刻后,这群官军就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而一把钢刀则架到裘三的脖子前。
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不难看出,这些人都并未下杀手。
此时的裘三,没有刚刚的嚣张气焰,平日里作威作福,今天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见狠人。
“诸位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
然而就在此时,城门口的骚动,引来城中巡逻的官兵,约莫百人,将城门口一众人团团围住。
此时裘三一看是统领姐夫来了,瞬间一副凄惨的样子,冲着统领蒯忠就喊道
“姐夫,你可算来了。你再晚一点,小弟可就要被这些刁民杀了。”
统领蒯忠一看妻弟满头是血,还被人用刀架住脖子,当即就出声呵斥道
“大胆刁民,统统放下手中兵刃,否则格杀勿论。”
当听到姐夫出声后,裘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瞬间推开身边拿刀的汉子,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怎么了,不打了?刚刚不是很牛吗?告诉你们这是我姐夫,襄阳城防军统领。
你们这群刁民,有一个算一个,一会让你们都没好果子吃。”
就在此时,围观的百姓也都开始为这些人担心。
毕竟自古民不跟官斗,这次他们还持刀行凶,八成是要有大麻烦了。
“啪,啪,啪”
就在裘三正在得意嚣张时,那年轻公子竟然直接上前给了他三个巴掌。
直扇的他眼冒金星,跌跌撞撞摔倒在地。
“大胆,我在此,你竟然还敢当场行凶,你是……”
话音未毕,那蒯忠就看到满脸愤怒的蔡讽,正朝他走来。
蒯忠乃是荆州蒯氏族人,因族长蒯越举荐在军中受职,而蔡瑁正是其上司主官。
往日里他去蔡瑁府上走动,自然认得蔡瑁之父。
于是他赶忙上前,双手作揖道:“蔡公,您老怎会在此,您可有伤到?”
“你去问你妻弟,若非这几位出手相救,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葬在此地了。
你现在就去叫我儿蔡瑁过来,我要当面问问他,他是怎么治的军,怎么管的人。”
“蔡公,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些许小事何劳兵曹大人前来。
待我调查清楚,定会给您老一个满意的交代。”
然而就在此时,刚刚被扇倒的裘三又踉跄起身,甚是委屈的叫喊道
“姐夫啊,他竟然还敢当着你的面打我,这完全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对了,姐夫,还有你身边这个老杂毛,他们都是一伙的,姐夫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住口,你这个蠢货,我会被你害死的你知道吗?”
转身又对蔡讽毕恭毕敬道“蔡公勿怪,我回头就收拾他。”
“姐夫,你堂堂城防统领,怕这老家伙做什么?”
啪~
随着蒯忠一个巴掌落下,直接就把裘三扇飞了出去。
蒯忠这一击夹带的怒火,估计都能让三流武将的他直接晋级到一流武将。
而不明情况的百姓,此时都无不佩服蒯忠大义灭亲之举,人群中竟然爆发了欢呼声……
随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蒯忠就处理了所有涉事官兵,每人杖刑30。
至于妻弟裘三,直接被他打了50军杖,估计没有三个月怕是下不了床了。
……
而此时的蔡讽早已经拉着宋钰,往自家走去,非要尽地主之谊,感谢救命之恩。
那救人者可不就是章陵县令,新任荆州刺史秦颉的乘龙快婿宋钰。
……
黄昏时分,襄阳城北街。
虽是年末岁尾,但因天气过于寒冷,使得繁华的街道失去了往日风采。
以至于还未深夜街道上早已是冷冷清清,只依稀的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巡逻的兵士。
然而今夜,就在这寂静的北街却有一处庄园不仅张灯结彩,那园中还不时透出鼓瑟歌舞之声,和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近前一看,那庄园门前赫然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石狮子,威武霸气,尽显主人家的身份地位,大门正上方,一块牌匾赫然写着“蔡府”二字。
原来是府上主人,前任大鸿胪(九卿)蔡讽在正厅设宴款待宋钰诸人。
期间礼乐歌舞不断,酒过三巡,蔡讽开口道
“小友,我观你仪表堂堂,谈吐不凡,不似商旅,不知小友姓甚名谁?在何处高就?”
“蔡公过誉了,今日能得见“水钰先生”实乃三生有幸。
未敢隐瞒,小子宋钰,字怀仁,南阳章陵人氏,蒙朝廷恩典任章陵县令,今来襄阳探望叔父。”
“哦,原来竟是南阳城下破黄巾的宋县令,小友之名,早已传遍荆州各地。”
“先生过誉了,保境安民,本就是我辈男儿应尽的职责。”
“说得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胸气魄,然天下黄巾动乱,百姓都在水深火热之中,不知小友对当今天下大势可有见解?”
蔡讽似乎有考究之意。
那么宋钰究竟会给出怎样的回复,他对当今天下大势的判断是否准确?我们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