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腾一声,原本幽静的山林深处,有几只鹳雀夹带着几声惊恐的鸣叫腾空而起,顿时其他的飞禽也跟着一片惊叫,到处乱窜,十分慌张。它们原本栖息的家园似乎遭受到外来侵袭一般,变得躁动起来。
随后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嘹亮清脆的歌声,那歌里的内容似曾听过。
不久便见一个身穿白衣,头戴白帽,背着竹篓,郎中模样的少年踏着歌声走进了这林里深处,怕是他的一举一动方才惊扰了林中休憩之鸟兽。
待少年走近,只见他皮肤白皙,面容清秀,双眸清澈,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时而雀跃,时而健步,快乐的徜徉其中,脸上洋溢着欢笑。不时又停下脚步将鼻子往路旁的花草凑了上去,闻着这里的新鲜气息和烂漫花香,然后伸出那纤细洁白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采摘着这里面的珍贵药物,放入后背那个竹篓。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不一会儿,他后背上的竹篓便已装得满满一筐的药草。
随后他抬头看了看这已被参天大树遮挡的密不透光的天空,右手擦拭了下脸颊上微微冒出的汗珠,面露一些喜色,煞是娇美灵动。
尔后他拍了拍双手,握着竹篓上挂在肩膀的布绳,嘴里喃喃着:“这里的药材可以够用一阵子了,前面山崖上石缝中那几株雪莲也应该差不多到时间可以采摘了吧。”
随后,他又迈着轻快的步伐哼着甜美的曲调穿越这片山林,往更深处走去。
片刻以后,他来到一处山崖下,抬头只见那山崖崎岖陡峭,高耸入云,崖顶还覆盖着厚厚冰雪。
就在这山崖腰间,盛开着几朵洁白美丽的雪莲。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株雪莲,心里头甜美笑道:“等了这么久,它们终于开花了,若是能将它们采摘回去便好了。有了雪莲,再配上些上等草药,铁叔的顽疾便能彻底驱除了。”
从下往上望去,这雪莲离地颇高,他仔细的看了看这山崖的情况,尔后放下竹篓,一个飞身跃上山崖,手扶着悬崖上的蔓藤,脚踩着山石继续缓缓往上攀爬。
越往上,崖越陡,能借力的地方越少,也越加艰难。
只见他吃力的抓着那山崖上伸出来的杂草细枝,挪动身子缓缓往上。
约莫攀爬了又近半个时辰,只见他离那些雪莲越来越近,顿时喜上眉梢。
待他将要伸手摘取到那几株雪莲之时,却听空中一声急啸,只见山崖上一只凶鹰出现,朝少年疾飞而来。
那凶鹰体型颇大,它的翅膀狠狠的拍打着少年,利爪直往少年身上抓去,顿时将他手臂抓出几道血痕。
少年没想到,在这地方竟然还有一只凶鹰在守护着,疲于应付凶鹰,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便“啊”的一声,从半空坠了下去。
眼看这么高掉下去便要粉身碎骨,却见此时,一个蓝色身影风驰电掣般的飞身而来,跃到他跟前,伸出手在半空中接住了那名摔下来的少年,尔后两人徐徐安稳落地。
那个少年惊魂甫定,在跌落过程中白色帽子掉落,顿时散着一头乌黑长发,见得蓝色身影救了自己,定睛一看,顿时高兴说道:“铁师哥,你怎么来了?”
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少年竟然是位清秀的少女。
随后她稍微整理了下蓬乱的发髻,还有那撕了几道口子的衣裳。
“萧师妹。还不是爹爹担心你,怕你独自一人上山,会遇到危险,便叫我过来找你。”这个穿蓝衫的翩翩少年面容俊俏,眉目有神,身体壮实,年纪看上去跟女子相仿,正是铁英之子铁迎福。名字寓意简单,就是希望他平安,多些福气。
而面前这位少女,正是萧然之女萧婉彤,如今已亭亭玉立,俨然一位大姑娘。
“这地方都这么熟了,还能有什么危险。”萧婉彤白了他一眼,手却抚摸着她刚才被凶鹰抓伤的手臂。
铁迎福见得她受了点伤,顿时关心道:“你看你,还嘴犟,若非我及时赶到,你这小命都没了。这山崖这么高,你怎么能冒然上去呢,怎么样?没大碍吧。”
“这点小伤不打紧,好歹我也是个大夫,待会我敷点伤药便可。”
铁迎福又见萧婉彤撕开的口子下露出白皙的皮肤,顿时脸上一阵晕红。
萧婉彤见得,嘟起嘴巴,顿时踢了他一脚,道:“你这是往哪里看呢?”
萧婉彤忙又把衣服口子理了理。
铁迎福哎哟一声,尔后摇摇头,喃喃道,“好心救你不但没声感谢,还遭你挨打。”
萧婉彤见他嘀嘀咕咕,皱着眉毛说道:“铁师哥,你刚才说什么呢?”
铁迎福与萧婉彤从小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一向比较袒护、疼爱萧婉彤,做什么事情都会让着她。
此番见萧婉彤从崖上摔落下来,心里也有些担心她受伤。便忙抬着头往那雪莲看去,慷慨说道:“萧师妹,治病救人是你的强项,而这攀岩走壁我在行,我刚才是说我来帮你把这雪莲摘下来。”
萧婉彤听罢,心下一阵高兴,“也好,若是有铁师哥帮忙那再好不过了,但是这雪莲旁有一只凶猛的大鹰在守护着,你可要当心点。”
铁迎福听罢,朝萧婉彤点点头,拍拍胸脯说道:“萧师妹放心,包在我身上。”
只见铁迎福顿足一跃,尔后飞身,踏着崖壁往上去采雪莲,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临近雪莲,却见那凶鹰又发出阵阵鸣叫,拍打着翅膀,似乎充满怒气,对眼前的入侵者极为不满,直扑铁迎福而去。
“师哥小心!”下面的萧婉彤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面的一切,大声提醒道。
只见半崖上,铁迎福与凶鹰缠斗了起来。那凶鹰震动翅膀,力道遒劲,不断朝铁迎福攻来。
铁迎福也是,边稳住身子,边抵挡着凶鹰的攻势。
铁迎福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身强体壮,个头高大,又有一身力气,从小便由爹爹铁英传授武艺功法,自然武功不弱。
但是凶鹰也是身体肥硕,异常凶猛,拼命也要阻止铁迎福采摘那几朵雪莲。
半空中,一人一鸟斗了片刻,谁都不甘示弱。
却听此时,“嗖,嗖,嗖”,三支箭从不远处飞了过来,同时没入凶鹰体内,其速度极快,犹如闪电,以致凶鹰根本没法避开。
可见那发箭之人,力道强劲,又准又稳。
“吱”的一声,那只凶鹰从半空落下,掉在地上,扑腾一下后便没了声息,只见其中一支箭羽直穿其咽喉,鲜血汩汩而流。
萧婉彤见状,顿时脸面一阵惊喜,“冯师弟!你也来了。”
话音刚落,随后又见一个翩翩少年跃到她的跟前。
只见那少年相比铁迎福有些瘦黄,但双目有神,面容倒是俊朗。他身着灰色大褂,手持一张长度及腰的大弓,正是冯兴之子冯文海。
自打那日他爹离世后,便也跟随铁英和马全贵习练功夫,同时也从爹爹冯兴身上学到了不少铸造之术,当然更厉害的还是他高超的箭术,可谓百步穿杨。
其打造的狩猎之器又方便使用又锋利无比,他手上所携带的这把弓箭便是自己打造。
这三支箭羽从远处齐射而来,气力丝毫不减。
冯文海随后收起弓箭,负于背上,对萧婉彤说道:“没想到萧师姐竟然到这里来了,还有铁大哥。”
威胁已经解除,只见铁迎福小心翼翼摘取了雪莲,跃下身到两人身边,将雪莲递给萧婉彤。萧婉彤高兴接下雪莲。
随后铁迎福对冯文海谢道:“多谢冯师弟刚才出手相助。”
冯文海回道:“适才在此打猎,偶然见得你们遇这凶鹰袭击,所以才冒昧出手。其实以铁大哥身手,对付此禽绰绰有余。”尔后又对萧婉彤道:“平日这边凶猛怪兽较多,师姐孤身一人还是少来此为妙,免得大家替你担心。天色也不早了,若是忙完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冯文海平时话语不多,性子刚毅。
说罢,径直便走到那只凶鹰跟前,提了起来,自顾往山下路而去。
“这位冯师弟为什么总是板着副苦瓜脸,像个闷葫芦,一脸严肃,让人难以琢磨。”萧婉彤看着冯文海离去的身影,嘀咕着。
随后萧婉彤二人紧随其后,三人便往村子方向而去。
路上萧婉彤又见那片枣林,上面结满了枣子,便摘取了一些:“小影最喜欢吃这些果子了,我得带点回去让他尝尝。
下山之路有些曲折悠远,他们走了有一会工夫才回到了村子里头。
……
“铁叔,铁叔,我采药回来了。”才刚走到屋门口,萧婉彤便已经大声叫唤了好几句。
尔后便见得一个面庞圆圆,胡须长长,炯炯有神的的中年健壮男子出到门口,此人正是铁英。
“爹!我跟萧师妹回来了。”
铁英看了看萧婉彤和铁迎福,两人灰头土脸,有些狼狈,顿时一脸严肃,没有好气的说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才知道回来。臭小子,你比彤儿年长,更应该比彤儿懂事才是,平时是怎么教导你的。”
“爹爹,是孩儿知错了,以后不会任性了。”铁迎福低头委屈道,转头瞥了一眼萧婉彤,却见她正对自己做了个鬼脸,顿时瞪了萧婉彤一眼,心里暗暗指责道:“都怪你,我才会被爹爹责骂,我都替你把责任扛下了,你竟然不知好歹。”
又见铁英正盯着自己,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正眼瞧他。
铁英对自己的儿子平时比较严格,但是对萧婉彤面上严厉,心下却疼爱有加。
自打萧然夫妇不在后,铁英对萧婉彤和萧承影的疼爱比自己的亲儿子铁迎福还甚,他早已把萧婉彤姐弟当自己儿女般看待,所以一般有什么事情,铁英都不会直接怪责萧婉彤。
“对了铁叔,今日我跟铁师哥采摘到了雪莲,相信对你的顽疾有很大裨益,能帮你彻底祛除病根。”萧婉彤说道。
铁英见二人是为自己才落的灰头土脸,顿时也没再责备。交代道:“日后上山要小心些,危险之地不要踏足,更犯不着为我去冒险。”
“哦,知道了。”萧婉彤和铁迎福齐声应道。
尔后铁英又瞧了瞧他们两人,询问道:“回来的路上没有看到你们的师弟冯文海吗?他今日也上山狩猎去了。”
见铁英面上怒气稍缓,铁迎福随即回道:“我们岂会忘记冯师弟,刚才还跟他一起回来的,不过叫他一起来吃饭时,他却不肯过来,说自己已经在铁匠铺里备好了饭菜,自己吃就可以了。”
铁英听罢,脸上顿时有些愁苦,若有所思,不禁叹了一口气:“哎,这孩子。”
铁迎福见得铁英每次提到冯文海都会有些心绪,顿时心生好奇,但也不敢多问什么。
尔后铁英对铁迎福他们不耐烦的催道:“你们赶紧先进屋去,把脸洗洗,饭菜都快凉了,待会又要折腾你母亲。”
“对了,铁叔,小影呢?”见铁英不再责备,萧婉彤便如释重负。
“他早就吃过了,正在习武场上练习功夫。这孩子,像极了他父亲,倔强,认真……”待萧婉彤提到萧承影,铁英紧绷的脸顿时露出了点点笑意,看得出来,他也同样特别疼爱萧承影这个孩子。
……
后院,习武场上,一群光着膀子束着长发的年轻人在卖力的挥动着手中各种兵刃,大弟子关山正认真的踱步监督着他们的训练。放眼望去个个都是身体壮实,孔武有力。
他们练的倒很卖力,不一会儿汗水如雨淋般从额头流下,渗透到肌肤,顿时反射出薄薄的鳞光白,从他们嘴里不时传来大喊声:“喝!哈!”
整个练武场上习练氛围浓厚。
而在这群人当中,却有个小孩分外显眼,与众不同,他蓬松的短发,稚嫩的脸庞,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右手手持一柄木剑,站在一个木人前面,不断的左劈右砍。
他个子不大,只到木人的腰际间,但是他的声音却丝毫不弱小。“喝!哈!喝!哈!”
夹杂在那些大人的声音里,又显得格外清脆。
他有模有样的练习着,声音愈来愈洪亮。
他正是萧婉彤的弟弟萧承影。
随即关山便走到他跟前,道:“小师弟,你今日也练了一阵,现在我来试试你练习的成果。你就把我当成眼前这个木桩,用你所学对我出招。”
顿时周围人将目光扫向了他们。
萧承影丝毫不惧,便已做好攻向关山的姿势。“还请大师兄指教。”
只是任凭萧承影如何劈砍,都碰触不到关山半分。
反而被关山反手一招,踉跄着跌在地上,不禁忍得周围师兄们一阵嘲笑。
“小师弟,练武不仅要有力,下盘更要稳。我刚才就是见你这破绽才轻松将你推倒。”关山倒是会认真的教萧承影,指出他的问题。
只是跟萧承影一起习武的师兄们都不怎么待见他,而且村中一直流传这样的话,说他克死自己的母亲。
连他出生之时都是漫天血红,是很不祥的兆头。
因此师兄们经常调戏他,欺负他,只有铁英,铁迎福和大弟子关山会袒护他。
也正如此,铁英时常会训斥这帮弟子。
不过在铁英面前他们会收敛,铁英不在,便也喜欢拿萧承影开玩笑。
“这小师弟还不到半招就被撂倒了。”有人嘲笑着。
“我说小影啊,你整日的拿着这根小木头练着同样的动作,有用吗?我看你好像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有人顿时讥笑着。
“是啊,你看你,才几岁啊,连兵器都拿不动,木桩都摸不到,能练什么,还是等长几年再来练吧。”接着便从人群中发出一阵嗤笑。
“对啊,你还是去跟你姐姐多学学医术吧,这种伤筋动骨,费气劳神的活暂时还不适合你。”大家顿时你一言我句的又捉弄着这个约莫两三岁的小男孩。
只见小男孩对他们皱了皱眉头,“铁叔就是这样子教我的,铁叔教的肯定不会错。关山大师兄武功高强,我自然不是关山大师兄的对手。”
尔后嘴里又喃喃道:“又不是所有的功夫都需要费力,铁叔说了,等我基础打好了,便教我上乘的功夫。”
大家都得称呼铁英为师傅,而萧承影对他却有一个更亲切的称呼:“铁叔”,顿时将他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拉高了。
而也正是因为仰仗着这层关系,所以这些弟子中有些对萧承影他们姐弟俩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若不是有师傅照料着你们,指不定你们这个时候不知道在哪里乞讨呢。你看你,连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而且还听说,当初兴宁村遭难,都是跟你那父母有关。”有人又口不遮拦数落萧承影道。
萧承影听罢,顿时有些怒气,他咬着嘴唇,双手拳握,“我跟你们说,你说我可以,但绝对不许说我父母。我姐姐说过,他们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最善良的,我不准你们构陷侮辱他们。”
“哟哟,还生气了。”有人嘲讽的语气说着。
“我说你们能不能少说几句。”大弟子关山不耐烦指责道。“师傅平日教导我们要相互学习提高,友好和睦相处,若是再说些闲言碎语,定要责罚你们。”
关山话刚说完,却在此时,只听“啊呀”一声,顿时有几个年轻人发出“惨叫声”,摸着腹背,觉得腹背疼痛,不一会儿,便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谁啊,谁在这里偷袭我们。”莫名被打的几个人顿时有些恼火。
萧承影见得,脸面的怒气顿消了一些,捂着嘴巴偷笑着,“打得好,就该好好惩罚下他们。”
他耳朵敏锐,目光明亮,就在刚才他们还在拿自己开玩笑的时候,分明瞧得有几颗青枣飞了过来,打在他们身上,力道不轻。
萧承影也自然知道这是何人所为,只是心里随即又暗暗叹息着:“可惜了这几颗甜枣。”
随后却见萧婉彤走到了习武场,众人忙问候道:“师姐(师妹)!你来了。”
只见萧婉彤正声厉色,“不好好的在这里练功,竟然还有这种闲功夫欺负人。若是我再见你们有谁欺负小影,我定禀告师傅责罚你们。”
众人都有些忌惮萧婉彤,一来她武功道法都在他们之上,二来她会医术,会炼制各种奇丹怪药,若是偷偷用在他们的身上,想想都有些可怕。
刚才莫名其妙被打的几人心领神会,也猜出肯定是萧婉彤所为,却也只能默不作声,吃个哑巴亏,不敢说什么,只怪自己自找苦吃。
他们也只是趁萧婉彤和铁英不在才敢稍微拿萧承影来打趣,如今见得萧婉彤突然出现,顿时收敛了不少。
“哪里哪里,我们岂敢欺负小师弟,我们是在跟他闹着玩呢。对吧,小影?”
萧承影没有吭声,萧婉彤其实心知肚明。
萧承影见萧婉彤过来,分外欣喜。
而后萧婉彤用食指勾了下他的鼻子,“小影,这是特地给你摘的青枣。”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交到萧承影的小手中。
萧承影接过青枣,高兴的吃将了起来,却又见得周围这些人,顿时将咽到口的青枣又放回了手里,尔后拉着姐姐的手小步子朝外面走了出去。“姐姐,我们走。”
“小影,去干嘛。”萧婉彤紧随其后。
“我们去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吃甜枣去。”
两人一前一后便笑着走了出去。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窗台上,有一个面孔却看着这里面的一切,他面色有些凝重,若有所思。
“萧大哥,我清楚的记得,当初你来此看我时,也喜欢用这些东西来试探我的功夫。你们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都长大了,也懂事了。”
没多久,铁英便离开窗台,推开那道大门,走到了习武场。
众人见他面色严肃踱步而来,忙自顾继续练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