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万岁爷。大事不妙啦!”大太监王振一路跌跌撞撞、急匆匆地小跑而来,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帐中的宁静。
朱锐缓缓睁开双眸,眼中带着丝丝倦意,厉声道:“究竟出了何事?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王振低垂着头,身躯颤抖着说道:“万岁爷,英国公张大人、首辅曹大人及诸位大臣说有要事亟待启奏陛下。”
“到底所为何事?快讲!莫要吞吞吐吐!”朱锐不耐烦地吼道,心中的烦躁如熊熊烈火般愈发浓烈。
“奴婢实难说清,似乎是一些军务要事,臣见英国公他们神色焦急,所以……”王振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得更低了。
朱锐深知,王振此人老奸巨猾,惯会趋利避害。他着实不明白朱祁镇为何对其这般宠信,此刻也不愿与他多费口舌。
“罢了,罢了,让英国公他们都进来吧。”朱锐不耐烦地说道,挥了挥手,眉头紧紧蹙起。
片刻之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英国公张辅。
见到朱锐,他立即跪地磕头:“臣张辅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亦纷纷跪地叩头,高呼万岁之声响彻营帐。
朱锐抬眸看向张辅,心头不禁猛地一颤,不自觉地多瞧了几眼。
这张辅虽已年逾七旬,但依旧英气勃勃,眉宇间散发着逼人的杀气,令人胆寒。
张辅乃河间王张玉的长子,早年随父投身朱棣的靖难之役,被太爷爷朱棣册封为新城侯。永乐四年,又随成国公朱能南征安南(今越南),屡战屡胜,因功受封为英国公。
“众爱卿平身!”
“英国公,你年事已高,莫要站着了。”
“来人,给英国公赐座!” 朱锐一脸和颜悦色。
英国公张辅此刻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位皇帝与往昔似有不同,可具体何处不同,一时却也难以言明。
然而此刻时间紧迫,他无暇细想,躬身说道:“老臣谢皇上圣恩!”
他正襟危坐,缓缓言道:“皇上,这土木堡位于坡地之上,地势颇高,水源稀缺。一旦南部的河流‘妫川’被瓦剌军所掌控,那么堡中的这几口水井决然无法支撑几十万人马的饮用。况且蒙古瓦剌大军一直紧紧尾随着我军,此地着实不利于我大军安营扎寨。老臣及诸位大臣恳请皇上今夜移步怀来城歇息。”
言罢,他便跪地叩头,众人皆伏地叩首。
“哎呀!土木堡?真的是土木堡?”朱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刚刚穿越而来,他脑袋仍有些发胀,尚未完全理清状况。
他确认自己定然是穿越了,也确认自己此刻便是朱祁镇。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身处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土木堡。
他的大脑迅速且紧张地搜罗着有关土木堡的一切讯息。
此刻,既然已置身于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土木堡,便意味着一系列惨痛的事实已然摆在眼前:
大同右参将吴浩于猫儿庄迎战瓦剌,兵败战死。
大同总督西宁侯宋瑛、总兵官武进伯朱冕于阳和之战抵御敌军,皆战死沙场。
恭顺伯吴克忠,这位曾经骁勇善战的将领,已然马革裹尸。
都督吴克勤,也未能逃脱命运的残酷,壮烈捐躯。
成国公朱勇,威名远扬,却也血洒疆场。
永顺伯薛绶,同样魂归黄泉。
这些名字,曾经是大明的荣耀与希望,如今却都化作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回忆。
不仅如此,明军在前几场惨烈的战役中,已然折损了数万人马。
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于战火硝烟之中。
想到这些,他的心情愈发沉重,眉头紧锁,目光中满是忧虑和对未来的迷茫。
但他深知,自己必须尽快理清思绪,寻得应对之策,才有可能扭转这令人绝望的局势。
“老天爷呀,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刚穿越过来就要被蒙古瓦剌人俘虏?也太悲催了吧!”朱锐此刻恨不得痛哭一场,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夺眶而出。
朱锐瞥了一眼王振。
历史上正是这个家伙,为了他个人那一千多辆装满财物的辎重车辆,怂恿明英宗朱祁镇夜宿土木堡,最终酿成土木堡之变的惨剧。
“我真想立刻将这个阉人千刀万剐!”朱锐心中怒不可遏,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然而当他再次看到张辅的时候,他当即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乃是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跟随他的那些嫔妃、大臣、将领和士兵都可能因他的错误决定而命丧黄泉,大明王朝七十多年好不容易积攒的精锐也可能会毁于一旦!
他此刻不能意气用事,他需要冷静。
朱锐平素最大的爱好便是研读中国历史,“土木堡之变”的详细情形对他而言更是了如指掌。
此刻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虽然目前已有七位大臣和将军为国捐躯,但是此刻他身边可用的文臣武将仍为数不少。
还好,还好,朱锐一边宽慰自己,一边暗自庆幸局势尚未糟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自己尚有一线生机!
他缓缓站起身,沉声问道:“此刻是何时辰?哦,不,现在是什么时辰?”
朱锐还有些不太适应时辰的说法,差点说漏了嘴。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们皆吓得浑身一颤。
大太监王振也被朱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有些发懵,他眼中的朱祁镇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不过此时他已无暇多想,连忙答道:“回万岁爷,此刻是亥时三刻。”
朱锐的目光紧盯着王振,此刻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亥时三刻?那不就是晚上九点四十五分吗?还不到十点。
他清楚地知晓,历史上就在明日清晨(大明正统十四年八月十四日),蒙古瓦剌大军就会将土木堡围得水泄不通。
到那时自己真的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朱锐的心跳急速加剧,“倘若现在率领大军连夜赶赴怀来,即便瓦剌的军队来袭,我也无所畏惧!怀来城虽不大,但城内粮草辎重充足、水源丰富,再凭借坚固的城墙,坚守六个月应无大碍。”
朱锐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他已下定决心。
对,就这么办!
他突然转向张辅,大声说道:“英国公张辅!”
“老臣在。”
“传朕口谕!”
“朕命你率领三军,整装待发,移师怀来!”
“即刻启程!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张辅立刻双膝跪地:“老臣遵旨。”
“英国公,如此大规模的大军行动,难免会被瓦剌人的斥候察觉,该当如何应对?”朱锐突然发问。
“皇上请放心,老臣会安排大军在子时再开始行动。臣还会派遣几支骑兵在大军周围方圆十里的范围内昼夜巡逻,定不会让瓦剌人的斥候靠近。再者,今夜月光皎洁,沿途我们无需点火把照明。”
“如此甚好。朕认为应当将大量的军帐留在土木堡,而且堡内要灯火通明,让敌人误以为我大军仍驻扎在此处。”
“皇上英明!”张辅回应道。
“皇上,老臣认为,应当将土木堡的军民一同带走,以免他们遭受瓦剌人的屠戮。”说话之人正是内阁首辅曹鼐。
“曹卿所言极是!”朱锐说道。
众人皆纷纷附和。
随后,朱锐让人把兵符交予张辅,同时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张辅连连点头。
待众人退去之后,朱锐单独将首辅曹鼐留了下来,开口问道:
“曹卿,朕有意立皇长子朱见深为太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曹鼐闻听此言,心中大喜。
要知道,满朝文武皆认为皇上应当早日确立太子之位,而皇长子朱见深更是众望所归。
然而,他也深知,皇储之事非同小可,绝不可随意谈论,此乃犯忌之举。
即便此刻是皇上发问,他也不敢轻易表明态度。
可又不能不回应皇上,沉思片刻,说道:“陛下英明!”
朱锐见他未直接表态,已然明了他的心思,倒也未再多言。
“既然如此,曹卿,你即刻替朕拟旨吧!”
“册封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
“令工部尚书高谷、吏部尚书王直、户部右侍郎陈循、刑部右侍郎江渊、兵部右侍郎于谦共同辅佐太子暂理朝政。”
“另,兵部右侍郎于谦暂领兵部事务,掌管京城一切防务。”
“六百里加急,连夜送往京城。不得有误!”朱锐再次着重强调。
“臣遵旨!”曹鼐连忙应道。
曹鼐走后,朱锐突然对王振厉声说道:“王先生,你胆子不小啊,未经过朕的同意竟敢擅自做主让大军驻扎在土木堡?”
王振突然觉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地说道:“奴婢该死!请万岁爷恕罪!”
“连日来天降大雨,这道路确实难行,咱们的辎重车辆都被远远地落在了后面。所以奴婢就想着在土木堡暂住一宿,等明日辎重车辆一到再一同出发赶往怀来城。”王振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与颤抖。
“这可是军机大事,你竟敢私自做主?”朱锐怒目圆睁,大声呵斥。
“借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只因万岁爷之前突然昏迷,奴婢不得已才……”王振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已然出现了血迹。
朱锐心中暗想:这王振在朝中可谓树大根深。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瓦剌人的威胁,倒不如暂且放他一马,待日后再将他及其党羽一网打尽。
想到此处,朱锐深吸一口气,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说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朕就暂不追究了。朕今晚要随大军一同进驻怀来城,你速速去安排!”
王振如蒙大赦一般,连滚带爬地朝着帐外奔去。
看着王振远去的背影,朱锐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给朕等着,早晚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