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再熟悉不过的下课铃声回荡在寂静的校园里,挂在教学楼外墙上的圆形时钟终于是转到了今天的第十六圈,如陈子弘所言,现在确实是放学的时间了。
“我们先走了哦,明天见。”
几个学生模样的岛国女孩站在教室门口,笑容灿烂地同正站在座位前收拾书包的麻花辫女孩挥手告别。
“好,明天见。”女孩闻言抬头,可映入眼中的事物却只剩下了一扇被迅速拉上的木门。
“……什么情况?”
听到教室外面已经再没有四处走动的声音后,拓真佳奈摸了摸垂在脑后,莫名扎好的两条麻花辫,小声嘟囔了一句,面无表情地扔下随手揣了几本书的书包,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教室的前门。
暖橘色的阳光透过门缝突兀地钻进了她的眼睛里,她感觉到了一阵刺痛,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再次睁开,走廊对面的玻璃立刻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八?”
端详着玻璃上被人刻意涂抹上去的符号,她喃喃自语道:“不对,应该是无限,这个符号是横过来的。”
用黑色碳素笔涂写的符号缄默地躺在玻璃上,圆润饱满,只是中间被一条直线横插而过,让人感觉不明所以。
拓真佳奈垂眼打量起自己的衣着,陌生却合身的黑色裙式校服穿在她的身上,从未见过的校徽佩戴在她的左胸前,她将其拿下,平摊在自己的手中仔细观摩。
层层叠叠的蛛网覆盖了整个校徽,一行模糊到几乎无法辨识的字被囚困在了正中心,这样的排版,好像学校的名字不是重点,蛛网才是。
“先知,你在吗?”拓真佳奈轻掩住嘴巴,朝着周围轻声唤道。
她以为自己只是再一次被先知投放进了记忆里,可是等了半天,原以为应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提示语却是迟迟没有踪迹。
“先知?”她不死心地再次喊道。
无人应答,只有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滴答作响,试图回应迷茫的少女。
可惜,拓真佳奈是人类,她听不明白钟表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拓真佳奈皱紧眉头,她将校徽重新戴好,低声自语道:“也对,这里肯定不是我的记忆,刚才和我打招呼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得益于陈子弘曾将她投放进记忆深处的行为,现在的拓真佳奈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沉稳冷静。
看来先知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真不愧是先知!
于心中默默表达了一波对先知的赞叹,在发现教室里再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后,她径直走出了教室。
玻璃上的符号不见了。
“怎么回事?”
拓真佳奈讶异地快步上前,曾经被涂抹过符号的玻璃此刻却是干净异常,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光泽,她看着自己映照在玻璃上的身影,从眼眸深处流露出的不安让她不禁抿紧了自己的嘴唇。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突然转头,与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玻璃前的人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面容模糊,身穿黑色高定西装的中年男人。
迎着对方浅淡到几乎察觉不到的视线,拓真佳奈默默向后倒退,回到了教室里,悄无声息地拉上了教室的门。
急促的呼吸声在耳畔萦绕不去,她用力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胸膛,试图缓解骤起的焦虑感,眼睛在教室里匆忙环视一圈,她匆匆上前,伸手拿起了摆在门边的扫把。
就是这个男人。
拓真佳奈将扫把横在自己的身前,可只是用来打扫卫生的工具却无法带给她一丝一毫的安全感。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个男人,先知他们才会失踪!
拓真佳奈想起自己在来到这所学校之前见到的那棵大树,当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个突然取代了大树,凭空站在他们眼前的男人身上。
可只是眨眼之间的功夫,那个男人便携着在场的所有人消失不见,只余她一人坐在陌生的教室里,被粉笔字填满的黑板成为了自己眼中唯一剩下的事物。
“先知被你带走了,是吧?”
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犹如擂鼓,拓真佳奈颤声说道,她佝偻下身体,看向地面的眼珠抖动不停,怎么都找不到焦点:“该死的……呼,呼……去死……”
哒,哒。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声音落在拓真佳奈的心头,她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匆匆跑到窗前,将依旧难以聚焦的视线投入正下方的水泥地面。
确定了,是能摔死人的高度。
拓真佳奈毫不犹豫地打消了跳窗的念头,她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她还不能死。
怎么办?
她迅速扑向教室的后门,可后门已经被锁死了,她根本拉不开。
怎么办?
她攥紧手中的扫把,眼珠慢慢挪向侧方,看向了教室的前门。
不知何时,脚步声消失了。
身体的行动在此刻超过了大脑的运转,拓真佳奈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在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举起扫把,朝着门外的未知存在挥了下去。
砰!
扫把断成了两截,拓真佳奈的全力一击被重又关上的门拦住了。
“放学时间滞留学校,无故袭击老师,损坏学校公共财物,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伴着哗啦一声巨响,教室门被外面的人大力推开,饱含怒意的声音让拓真佳奈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站在门外的人褐发棕瞳,面容棱角分明,即使穿着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女孩也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自由联邦的拉图蒙斯。
只不过,如今他的身份貌似并不是自由联邦探索队的一员,而是这所学校的……新晋教师。
看着对方提在手中的公文包,拓真佳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什么情况?
“拉图蒙斯,冷静。”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从拉图蒙斯的身后伸出,搭在了男人的肩膀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他的身后走出,缓缓说道:“身为老师,我们首先应该做的不是责备,而是问询。”
“而在知晓了原因之后,我们才应该选择教育或者帮助。”
听到威廉的话,拉图蒙斯便慢慢放缓了态度,他侧身看向站在身后的老人,说道:“可她刚刚差点伤害到您。”
“没事,多亏了你,我现在依旧健康的站在这里。”
威廉的脸上挂上了一抹与曾经别无二致的笑容,他看着向后退了一步的拓真佳奈,温和地说道:“除此之外,你的行为还能为我们面前的这位同学省下一笔昂贵的医药费,砸破脑袋所要花费的成本可不是小数目。”
似是读出了女孩的惶恐不安,威廉也向后退了一步,继续轻声说道:“不用紧张,只是一场意外,我并不认为这是你的问题,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马上就回家。”
拓真佳奈本想向两人询问这里的情况,可看到他们的模样,还未脱出口的话语又被她塞回了肚子里。
两人的举止行为都太过自然了,比起她,这两个外国人更像是在这里生活多年的本地人。
先知到底在哪里?她忐忑不安地想道。
“教师会议刚刚开完,校长给了我们几张拉面优惠券,凑巧的是,我运气比较好,拿到了三张……”
见拓真佳奈并不愿意打开话匣,威廉便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了三张标有“月明屋”字样的白金条纹优惠券,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就和我们一起去吃顿晚饭,怎么样?”
“不,我……谢谢。”
拓真佳奈本想拒绝,可又想到面前的两人即便没有了曾经的记忆,也依旧是自己在此地唯二认识的人,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与其自己单独行动,倒不如接受对方的邀请。
“挑一张吧。”威廉将三张优惠券凑到她的面前,笑着说道:“同学,提醒你一下,这里面有惊喜哦。”
就像逗弄孩子一样……
将老人的话收入耳中,拓真佳奈无声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三张没有任何差别的优惠券,她伸出手,随便挑选了中间的那一张。
“好,给你。”威廉将三张优惠券在自己的身后绕了一圈,再次传到身前时,老人的手中只剩下了一张优惠券。
拓真佳奈眨了眨眼睛,她看不出这张优惠券与其它优惠券的不同之处,也不明白威廉做出这一行为的目的,可她还是沉默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张优惠券。
威廉的声音紧随而至:“同学,你的运气真好,校长说这是他送出去的第八张优惠券,持有它的人将会拥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什么?”将优惠券翻了一面,看到上面被人用碳素笔特意写上的数字八,拓真佳奈迟疑着问道。
威廉笑道:“她会心想事成。”
“那就谢谢校长吉言了。”拓真佳奈点了点头,将优惠券收进了校服口袋里:“也谢谢你,威廉先……老师。”
“师生一场,不用谢我,你能从刚才的状态中走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威廉摆摆手,他看了眼戴在腕上的手表,说道:“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五点了,月亮要升起来了,我们快点走吧,兴许能赶上店铺开门。”
说来也怪,月明屋不仅定价昂贵,就连开店时间都是随着月亮升起的时间而定,整家店铺突出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可能这也是月明屋最近一直在向外派发优惠券的原因吧,毕竟价格贵,时间怪,能赚到钱才是奇迹。
如此想着,拓真佳奈向前迈出一步,踏在了安全通道的第一层台阶上。
“老师,还有一张优惠券,您要送给谁?”楼道里回响起拉图蒙斯的声音,三人从楼上徐徐向下走去,对最后一张优惠券的归属问题进行了商讨。
“我打算送给阿斯伦,他最近值班挺辛苦的。”威廉说道。
“您认真的吗?”提到阿斯伦,拉图蒙斯当即不赞成地说道:“那个门卫前几天还将您关在了学校外面,就因为您忘了带证件。”
威廉叹了口气,说道:“阿斯伦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更何况那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阿斯伦?
是那个和陆文先生有着严重冲突的自由联邦人吗?
走在两人身后默默聆听的拓真佳奈回想起了对方的模样,脸戴墨镜,嘴叼香烟,眉目之间总是横着一种眼高于顶的架势,她皱紧眉头,眼中不禁泛出了一抹嫌恶之色。
一个很讨厌的人。
这是拓真佳奈对阿斯伦的唯一评价。
可还未等她继续想下去,三人便已经来到了教学楼的大门口,威廉伸出手,想要推开挡在面前的双扇玻璃门,可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在一声哐当的轻响过后,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搞什么……”
拉图蒙斯探头看向大门的外面,一把亮银色的大锁横亘在了两个门把之间,他们被锁在教学楼里了。
“看,拉图蒙斯,我们现在确实需要准备一份谢礼了。”
威廉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拉图蒙斯的肩膀,他向着两人挥了挥已经接通的电话,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说道:“毕竟,为了被关在这里的三个可怜人而奔波忙碌的尽职门卫,确实需要一份与其努力相配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