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你必须死!”
一声怒吼在一栋装饰繁华的酒店的顶楼响起,衣着凌乱的王宇正站在顶楼的边缘,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紧紧地盯着压在身下的许丰,手中的刀已经扎在了许丰的脖子上,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刺破那层薄薄的皮肤,捅进血肉里。
雪从厚重的阴云中洒落,落到地上,再无踪影。
“那就杀了我啊,王宇正,你,你早就该他妈这么做了!”许丰大声笑道,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他被王宇正压着,竟是无法动弹分毫。
陆文站在天台的另一侧,在悠扬的钢琴声中喊道:“王叔,停下!我再说最后一次,停下!高叔还在等着你回去,你别做傻事!”
砰!
悠扬的旋律配上骤然爆发的枪鸣,子弹打碎了玻璃,纷飞的玻璃碎片在初升的太阳下闪着耀眼的弧度,子弹飞出了时间。
“你说什么?”
人形标靶的头部多出一道弹孔,遥锦对着电话另一头说道,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死者的班主任,自杀了?”
“从楼上跳下去摔死的?好,我知道了。”
遥锦收起枪,摘下耳罩,转头离开了训练场。
“线索又断了?”
卢毅从办公椅上转过身来,对着坐在对面的遥锦笑着说道:“那班主任我见过一面,没想到死的这么草率。”
“你什么意思?”遥锦见对方如此态度,皱眉问道。
“就是字面意思。”卢毅叹了口气,无奈的摆了摆手:“对方明显已经不耐烦了,阿锦。”
“只要你再查下去,死的就不只是一个班主任而已了。”
“……你思考过这种可能?”
“当然,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卢毅疑惑地说道,拿起摆在前一旁的保温杯,慢慢拧开了瓶盖。
“很明显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遥锦一拍桌子,气的面色涨红。
她想过自己会因此牺牲,可没想过这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牵连。
“我以为你知道。”卢毅探头喝了一口热水,微微眯起的眼睛犹如狐狸一般狡黠。
遥锦被对方说的哑口无言,看着对方的眼中全是满溢的怒火。
周乘月的话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抛开颜值不谈,卢毅果然是一个非常讨厌的人。
“不过,既然人家都急了,那么你也不用查了。”
卢毅并不在乎对方的愤怒,只是吹了吹从保温杯中冒出的热气,叹了口气说道:“其实,答案就在我们眼前。”
他将椅子往前一拖,纤细的手指在厚厚堆叠的纸张中翻找了一阵,终于是扒出了遥锦之前带给他的文件。
将那叠文件扔在自己面前,卢毅漫不经心地翻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段供述,说道:“你有仔细看过我之前写的报告吗?”
“看过。”遥锦遇到正事也是摒弃了个人情绪,一脸严肃认真地说道:“但你的报告我看不出重点,你写的实在是太过隐晦。”
卢毅的报告可以说是包含了天南海北各路信息,小到邻里家常,大到国际局势,只要是在调查中说过的话,不论是否和案件有关系,就连标点符号都记得一字不落。
遥锦到现在都还记得,在自己仔细翻阅报告,却突然翻到整整一页的省略号时那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卢毅摆了摆手,说道:“别怪我嘛,毕竟我怕死,但我也想尽量尽忠职守的办事,于是就只好这样喽。”
“但是,我已经将答案告诉你了啊。”他叹了口气:“我原以为你会直接去抓凶手,却没想到你会如此按部就班。”
遥锦微微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卢毅说:“你有没有感觉,这些人纵使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都在有意无意地指向同一个中心。”
“校园霸凌。”遥锦说。
“校园霸凌,一个在校园头顶徘徊不去的阴魂。”卢毅呵呵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可真笨啊,阿锦。”
他指着这份档案中唯一一个出现在对话中的名字,说道:“这凶手,不是很明显了吗?”
“唯一一个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时间的人。”
“可不就是这黄宁风吗?”
黄宁风理应是睡着了。
即便没有睡着,现在的许丰也已经顾不得了。
临昌市的一个尽头是海,另一个尽头则是未完全城市化的大片山林。
这个城市是一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城市,绿化风景总归是做的不错,林业局也在响应国家号召保护山林,这一来二去,过了这么长时间,即便曾经因为大力发展工业而砍伐的山林也已经恢复了大半。
一座建立在郊野的小栋别墅里,顾曼眺望着远方与地平线齐平的城市,借着柔和的光轻柔地抚摸了一把孩子毛绒绒的脑袋。
“妈妈,我想爸爸了。”
孩子躺在床上,对坐在床边的母亲说道:“爸爸怎么这么久没有打来电话了?”
“听话,爸爸只要忙完工作了,就会来接我们回家了。”顾曼关掉孩子床头的小夜灯,轻声说道:“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坐在客厅的长椅上,面无表情地眺望着落地窗外无光的夜景。
乌黑的瞳孔没有半分生气,厚重的绒制长袍的衣摆落到地上,顾曼略带卷曲的长发垂在身侧,一双细白的腿在黑夜里若隐若现,这才让她有了一种为人的实感。
房间里没开暖气,顾曼的脚趾冻得通红,可她只是沉默,想着今晚陇云市的新闻,想着明天可能到来的雪,想着与许丰在酒店的初见,想着与他相望的每一个清晨。
“许丰。”
她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下模模糊糊,可她看的却是清清楚。
“顾曼。”
许丰跌跌撞撞的冲进客厅,看着坐在长椅上的顾曼,突然止住了脚步。
他气喘吁吁的倚在门框上,嘴唇嗡动,呢喃着重复道:“顾曼。”
他驱动着麻木的身体慢慢靠近望向自己的顾曼,最终跪倒在了妻子的身前。
“对不起。”他攀着顾曼的腿,低声说道:“我失败了,顾曼,我失败了。”
顾曼只是沉默,伸手轻柔地抚摸着许丰的发丝。
她只是稍一用力,许丰的脑袋便顺势靠在了她的腿上,他伸手拢住顾曼的腿,泪水顺着眼角滴落在淡紫色的袍子上,染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说:“顾曼,我走不了了,我想再过来看看你。”
“我,我求先生放过你们,你们今晚就走吧,先生答应我了,只要我死了,先生不会为难你们。”
“你让我们去哪?”顾曼平静地问道,眼中却是有了泪光:“离了你,你让我们母子俩去哪?”
许丰突然抬起头来,他看向顾曼,紧紧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是如决堤的河水,怎么都止不住:“去国外,自由联邦、维格兰,哪里都好,不要再待在龙国了。”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顾曼哽咽着问道。
许丰牢牢盯着顾曼的脸,良久,他缓缓摇了摇头。
顾曼不再言语,她伸手,细细描摹着许丰的脸颊,专注地看着面前陪了自己十多年的男人。
许丰哆嗦着嘴唇,眼中映出的是顾曼夺眶而出的泪水,他将手轻轻贴在顾曼的手背上,脸颊在女人的手心里蹭了蹭,让她的指尖沾了未干的泪。
“顾曼,只要我死了,我就可以保下你了。”许丰喃喃低语:“我还是可以保下你的,像曾经一样。”
“像曾经一样?”顾曼问道,她将头靠在了许丰的头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一道泪痕顺着眼角滑落,没入许丰的发丝。
“像曾经一样。”许丰赤红着双目,泪眼朦胧,可坚定终是慢慢爬上了眼睛,他说:“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不论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