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石到一千石,是铜印黑绶。
四百石、三百石、两百石是铜印黄绶,此人挂着铜印黄绶,也就是六百石以下的低级官员。
法正没好气的开骂:“没看到阿翁身体疲惫了么,叉出去!”
苍头还在犹豫,法衍苦笑道:“怎可如此,但说我身体不适”
“谨唯!”
那苍头挠了挠头,边回头边嘀咕道:“手里还拿着笏板,好像是尚书台的官员”
“打住!”
法衍直接从斜榻上跳了下来。
“阿翁!”
法正急忙扶住法衍,口中兀自道,“尚书台怎么了,不到六百石,就是黄绶。”
“你懂什么,每日里就知道看些纵横的书!连我大汉官制都不清楚。”
法衍没好气的训斥道,“快,快扶我前去迎接。”
苍头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搀扶,法正眨了眨眼道“尚书台的小官,也有讲究?”
“你这逆子,须知道那是尚书台,中枢的中枢。
你不要看他们俸禄品阶不高,但哪怕是公卿将校,在宫中复道遇见尚书台官员都要让行,台官过后才能通过。
甭管四百石,还是两百石。
御史中丞够大吧,位尊权重,管着尔翁的顶头上司,甚至可以奏报三公。
遇到尚书丞、尚书郎要执板做揖,尚书丞、郎在车上举手回礼即可。
这还只是四百石的尚书郎和尚书丞!”
法正点了点头:“阿翁,儿受教了。
正所谓娶妻当娶阴丽华,仕宦当去尚书家。
我以后做个尚书郎,如此的话,阿翁在宫中须执板向我做揖。”
“你,如果尔翁没被你气死的话!”
法衍不敢怠慢,也就随便骂了一句。
一行人刚到门房,法衍就开始远远作揖道“原来是鲁兄,鲁兄大驾,怎么有空来访,寒门增光,寒门增光啊!”
法正认的此人,姓鲁名充,扶风人,也是他们西州的大族。
于是也恭敬行礼:“鲁叔父安好!”
“鲁兄快请进,衍已备下薄酒,正待鲁兄同饮!”
法衍不知哪里来的精神,此刻也不用苍头和儿子搀扶了,健步上前,扶住鲁充的胳膊。
鲁充叹气道:“唉,你是不知,我好不容易进了尚书台。
原本寻思可以清闲一些,谁知道这尚书台要忙疯掉。
幸好今日来了个新的仆射贾君,做事干脆利索,不讲虚礼。
否则,我纵有心来拜访季谋兄,那也是没有机会。”
“哈哈,鲁兄这话说的,我倒是想进尚书台忙一忙呢!”
法衍客气着把鲁充请到正堂上座:“国家初掌大权,自然夙兴夜寐,你们中台乃是枢机,忙碌些也是正常。”
鲁充点点头:“前几日的诏书刚写好,卢尚书又刚刚拿出七策,还要细化。
旬日之内,诏令不断,跑断了黄门的腿,写酸了我们的手啊。”
法衍叹气道:“卢公显贵啊!”
鲁充摆了摆手:“昔日朝会,董贼自比霍光田延年,要行废立的篡逆之举。
满朝文武,噤噤若寒日之蝉,唯有卢尚书不顾生死,据理力争。
国家亲眼目睹,又岂能不爱。
卢尚书又是海内大儒。”
法衍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只是京兆尹盖君为光禄勋,出乎意料。”
鲁充压低声音道:“我听闻,天子升太尉椽贾君为黄门侍郎,前去右扶风寻皇甫将军。
结果皇甫将军犹豫不决,恰巧京兆尹在侧,发誓责任在自己身上,才劝说皇甫将军前来。
如今国家掌握大权,看样是要中兴的主,自要独掌大权。
如此把太尉外放,岂不两全其美?”
法衍恭维道:“我这一职位,看似公正,实则狠厉,不知要得罪多少豪门大族。
以后行事难以区分,正要靠鲁兄提点才是。”
鲁充还礼道“你我两家世代交好,如今皆在雒阳,自要相互照拂。”
乡党,无处不在
闻言,法衍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试探的问道道:“鲁兄今日所来,莫不是为了上林苑?”
鲁充一怔,随即冷笑:“马日磾公都已经严令马家全部退出,还向少府补偿收成。
那群鼠辈还在上蹿下跳,简直目光短浅,贪婪无度。
若是案子到,季谋兄不要理会,秉公处置便是。”
见鲁充如此说,法衍放下心来,他还以为鲁充要为那些豪族做说客呢。
如此一来,一时间宾主尽欢,鲁充瞧瞧时间差不多,便开口道:“不知季谋兄,对国家重开秘书监一事怎么看?”
法衍正要接话,苍头忽然来报,说是外面有故旧前来拜访。
似是因为方才差点误了大事,苍头接着道“虽然没有印绶,但带着进贤冠,穿着儒衣,车驾甚是奢华!”
鲁充见苍头说的如此详细,顿时心中明了,冲法衍笑道:“季谋兄,还不速速前去迎客。”
“将军百战竟不侯,伯郎一斗得凉州。”
看到来人,法衍和鲁充虽然心中不喜,面上却也挂着笑。
毕竟孟家,在扶风郡也是大族。
孟他当年也是做过凉州刺史的人。
此刻,孟他年过五十,已经垂垂老矣,但眼中却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他没有料到鲁充也在,此刻苍头奴仆搬下来的一斛蒲桃酒,就显得有些尴尬。
法衍脸色严正,鲁充倒是笑道:“伯郎公一斛得凉州,不知这一次又要换什么?”
“哈哈哈,法监向来清贫自爱。
我听闻鲁尚书在此,是故带来好酒一斛,与诸位共饮罢了!”
孟他转念之间,就改口道。
法衍原要推辞,被如此一说,倒不好直接拒绝了。
于是言道:“伯郎公若是为了上林苑的事情,那就请回吧。”
鲁充也点点头,提点道:“此行持天子节仗督察,定锱铢必较。
伯郎公还是把这一斛蒲桃酒带回去吧,别说凉州,恐怕连几百亩地也换不到。”
孟他并没有理会鲁充的挖苦,而是豪气的说道:“上林苑的林地,本就是皇家园囿。
我身为官宦之家,岂能贪图国家之利。
委实是要来拜访故旧啊,只是事有恰巧,遇到这事罢了。
难道两位,要把我这老友晾在前院吗?”
说着亲自上前打开蒲桃酒(古代的葡萄酒),道:“法监有肉呼,我欲与汝等畅饮耶!”
一股浓郁的花果香味扑面而来,鲁充促狭道:“正要尝尝半个凉州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