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旋心想这时候总要爆发黄天荡之战了吧,于是小心的问道:“是不是颜宗弼率领的十万大军被韩忠武堵在了一个叫黄天荡的地方,被困了一个多月?”赵旋的话音刚落,只见钱知军一转头,“噗”的一声,刚喝进去的江阴老酒就喷了出来。他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冲赵旋连连道歉。
宋通判也笑的合不拢嘴,问道:“赵统制,你且说说金军是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船,可以装载十万大军?就算是有这么多的船,你这几个月也是在长江边上奔走的,你且告诉我,长江之上又有哪里是可以困住这么多船的地方?”
赵旋一时语塞,是啊,十万大军再加上马匹,而且金军多为小船,那需要多少的船只,又从哪里找到这么些船?即便是找到了,长江之上又有哪里可以容纳的下?赵旋一时大窘,心中暗骂道:“无良伪史骗我!”
李提督听到赵旋所言,也是十分惊讶,随后又叹息道:“想当年我大宋的军心已经被吓破了,金军哪怕只有几个人,宋军都不敢迎战。有沿江的老人曾经给我讲过,说金军过江之时,舟船既小又少,却也根本无人迎敌。金军的小船一到南岸时,宋军已经跑的没有一个人了,使得金人渡长江如履平地。”
听闻此言,赵旋不由的心中一痛,他想起了民国时东北军主力不放一枪的撤出东北,让日本轻易的占领东三省;想起了韩复榘放弃了黄河泰山天险,一枪不发放弃济南、泰安,一退几百里。历史何其相像!赵旋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头上青筋暴起!
李继宝瞟了赵旋一眼,用平稳的语气问道:“赵统制也是带兵之人,为何要走水路运输这些孤儿呢?”赵旋连忙答:道“贾丞相不肯为我提供粮草和民夫,不得已才走的水路。”李继宝继续道:“那我问你,你统领的神勇军再加上这些孤儿,一共有多少人?”
赵旋答道:“不足一千五百人。”说完了,赵旋自己就愣住了。李继宝看着赵旋的神情,笑道:“想明白了?如果韩忠武真能在芦苇荡里困住十万金兵,别说一个多月,就是十天那完颜宗弼也就败了。”
赵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红着脸诚恳的请教道:“那李提督认为当时是什么情况呢?”李继宝解释道:“韩忠武当年据说是带着八千水兵,赵统制也是带兵之人,应该知道《孙子兵法》上是怎么说对待敌人多寡的吧?”赵旋连忙答道:“我记得《孙子兵法》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李继宝点头道:“金军既然能被韩忠武的八千水军保卫,按照《孙子兵法》的说法,金军应该也就是八百人!”赵旋一脸的愕然,李继宝笑了笑,继续说道:“考虑到韩忠武英明神武,而且金军又不习水战,所以我认为被韩忠武困住的金军,最多也就是四千人左右。”
赵旋想了一下,点头道:“想那完颜宗弼也就是个万夫长,又打了好几个月的仗,也差不多就是四千人了。”李继宝也点了点头,继续道:“当时是韩忠武的部队在北岸,完颜宗弼的金军在南岸。韩忠武只要让金军不能渡过长江,大宋就赢了,不过可惜了。”
赵旋记得后世说的是黄天荡大捷,却不知李继宝为何说可惜了。此时他也不敢再轻易接话,只得老实的问道:“李提督为什么说可惜了呢?”。
宋通判接口道:“因为韩世忠最终还是败了。”赵旋闻言又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傻傻的看向了李继宝。
李提督点头道:“宋通判说的不错,韩世忠最终还是败了。当时金军都是小船,行动用的也是船篙。而宋军都是大海船,用的是风帆。据说有一个福建秀才,给完颜宗弼提了建议,给金军的小船装上了桨,这样无风的时候小船就比大船灵活了。又有一个本地汉奸带领金军挖开了一条淤塞的江道,使得金军的小船出其不意的出现在韩忠武率领的宋船上游。”
钱知军也接口道:“金军找了一个无风的日子,顺流而下。他们的舟小而灵活,又有桨可滑动;而宋军皆大船,船上还有兵马物资,行动缓慢。此时金军又发射火箭,宋军的大船纷纷着火,进而溃败,连韩忠武的大船也不能避免。最终宋军大败,死伤无数,韩忠武也不得不弃船上岸,逃回镇江。幸好完颜宗弼领军过江后,继续北上没有返回追杀。”
“啊”赵旋不由的大惊出声。没想到被后世称颂的黄天荡大捷,真相居然是一场败仗!还是在自己的主场以多败少!钱知军见赵旋吃惊的样子,连忙安慰道:“赵统制莫急啊,韩忠武虽然兵败,但是也使得那金军滞留长江南岸长达三、四十日,也是大功一件的。”赵旋闻言,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放松了一下精神。
钱知军道:“而且此战之中,韩忠武的夫人梁氏,身披红衣,冒着箭雨亲自在楼船之上为宋军擂鼓助威,振奋宋军的精神,也是令人敬佩不已的。”听到他们谈起梁红玉,赵旋又强打起了精神。
宋通判接口道:“听闻那梁氏原也是将门之后,不过因为父亲在剿灭方腊之乱时战败获罪被杀,连累梁氏被充为官妓。不过此女终究是官家眷属,不但精于文墨,也舞得一手好剑,直到后来遇到了韩忠武,成了韩忠武的妾室。”
李提督也接口道:“那梁氏的心胸却不是普通男儿可比,金军北去后犹有不甘,奈何,她一介女流,却无权集合官兵追击。”
钱知军点道:“所以战后,梁氏上书朝廷弹劾韩忠武“失机纵敌”,请朝廷治韩忠武之罪。却不知指的是金兵攻打建康之时,韩忠武不战而退之罪;还是让金兵顺利渡江北上之罪。”
宋通判笑道:“古人不是就有‘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的诗吗。”赵旋听他们谈的热闹,也不由的感叹道:“似梁大人这样的英雄,的确令须眉汗颜,应当令后人铭记!”
众人听赵旋称呼梁氏为梁大人,不由的惊讶。因为别说在宋朝,就是在明清也没有称呼女子为大人一说。众人此时明白赵旋对梁氏已经是崇拜之至,又知赵旋能文,于是怂恿道:“那么就请赵统制来为梁氏赋诗一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