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旋正色道:“我有一个十分敬重的长辈,曾经和成吉思汗之幼子托雷大人结为安答,所以得知。”说到这里,赵旋又看向忽必烈,再次问道“大汗,不知道托雷托老前辈最近可好?”忽必烈想了一会儿,最终也没有记得父亲曾经跟自己提起过此事。忽必烈心中暗道:“父亲常年征战在外,我们父子见面的时间也不多,是不是见面之时父亲也忘了说起此事了?”
想到这里,忽必烈反问道:“你那个长辈姓赵名谁,现在何处?”赵旋叹道:“我的哪个长辈在保卫襄阳的战役中战死了。他并不姓赵,而是叫郭靖。他临死前还念着他的兄弟托雷,他曾跟我说过,托雷大人从不曾领兵攻打过襄阳,只是是不愿意和自己当面对阵罢了。”
忽必烈闻言又陷入了沉思,想来想去,自己的父亲托雷领兵东征西讨,还的确没有率部攻打过襄阳,难道真有此事?赵旋提到了托雷,倒是真的惊醒了忽必烈。别人不知道,忽必烈对父亲的死却是了解的。
原来成吉思汗去世后,托雷掌握了蒙古百分之八十的军队,在众兄弟中势力最强的,还出任了两年监国,也就是蒙古实际的大汗。托雷要想当大汗没有人能争的过他,可是托雷却把大汗之位让给了自己的哥哥窝阔台。
结果有一天窝阔台突然得了重病,请来了草原上最著名的巫师前来医治。巫师诊断后说非得有一个同辈宗室子弟喝下自己配制的符水,窝阔台才可以活下去,不然就无药可救了。而当时成吉思汗的儿子们只有托雷在窝阔台的身边,于是托雷喝下了巫师的符水。不久便暴病身亡,而窝阔台却奇迹般的复原了。
忽必烈明白,自己的父亲虽然把大汗的位子让给了哥哥窝阔台,但是窝阔台还是不放心托雷,并最终害死了他。忽必烈忽然想到了自己,蒙哥死后,有资格继承大汗之位的就只有自己和弟弟阿里不哥了。如果自己把蒙古大汗的位置让给弟弟阿里不哥,弟弟会不会放心自己呢?自己难道要走父亲托雷的老路吗?
赵旋见忽必烈久久不语,于是第三次问道:“大汗,不知托雷托老先生最近可好?”仿佛没有答案他就誓不罢休一般。忽必烈不再去想了,而是长叹一声,说道:“我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赵旋闻言大惊失色,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托老先生身体健康,又是成吉思汗大汗最喜爱的幼子,怎会早逝?”然后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忽必烈惊到:“你,你,你竟然就是托雷的儿子?”
赵旋的话让忽必烈心乱如麻,却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了。忽必烈看向赵旋,开口道:“赵龙图,这些往事我们以后再单独相谈就是了。现在我且问你,我若撤军,想那赵昀自然高兴,却不知于我蒙古有什么好处?”赵旋见忽必烈岔开了话题,知道必须要正面问题了,于是硬着头皮答道:“两国休兵,大汗自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拿自己的大汗之位了,我家圣上保证大宋绝不趁机主动攻击蒙古。”
大帐之内,忽必烈的身旁,一个一身僧衣的中年人正在偷偷的注视着赵旋。他穿着汉地普通的僧衣,此人却不是八思巴,他叫刘子聪,也是忽必烈的重要谋臣。在看到赵旋额头的眉间白毫相后,刘子聪沉思不已。又见赵旋说起托雷的过往,而作为托雷的儿子忽必烈竟然不知,刘子聪的疑心更重了。
忽必烈闻言笑道:“这叫什么好处?我拿下鄂州攻占临安之后,凭借战功岂不是更容易取得大汗之位!” 赵旋笑道:“大汗可听说过贾似道?”忽必烈道:“自然知道,现今鄂州的统帅。”
赵旋点了点头,然后环顾四方的蒙古将军和谋士,笑道:“孟珙在坐的各位应该都不陌生,就是和你们曾经的大帅塔察儿结拜为安答的那个孟珙。”大帐之内许多的将领听了赵旋的这话都纷纷点头,赵旋的话说的不错,这段故事他们有不少人都知道,还有不少人是见证者。
赵旋看到没有人来反驳自己,十分的满意。他继续说道:“孟珙的战力如果,恐怕就不需要我多说了。而贾似道贾大人,就是孟珙在去世前向朝廷推荐的接班人!”赵旋说到这里,又环视了一圈众人,这才大声的说道:“就在去年,贾丞相曾两次击败蒙古大军,两任东路军主帅,诸翼军马都元帅塔察和马步禁军都元帅也柳干也都相继战死在两淮,最终也没能夺取贾似道防区的一寸土地。现在你们还妄想占领贾丞相坐镇的鄂州,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赵旋所说的话句句为实,蒙古人的又性格豪爽直率而不善于狡辩,一时间大帐之内的众人脸色涨红,默默的低下了头去。忽必烈听了见状恼怒无比,看向自己旁边的一位蒙古大将,那大将只得向前一步,对赵旋呵斥道:“住口,现在是南宋的军队在节节败退,你现在来见大王,不就是来向我蒙古求和的吗?”
赵旋看向此人,倒是也高大威猛,于是问道:“请问将军是哪位?”那蒙古人答道:“我叫阿剌罕,乃大王帐前的前锋元帅是也!”“阿刺罕?”赵旋听到了他的名字笑了,上下又打量了此人一番,问道:“你就是阿剌罕,被贾丞相赶出两淮的蒙古第三任诸翼军马都元帅?”
阿剌罕闻言又羞又怒,却又无言以对,只是低着头紧握双拳傻傻的站在那里,脸上青筋暴起。这时刘子聪见状不妙,连忙上前对赵旋双手合十道:“赵龙图,胜败乃兵家常事,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去年的年底,大王才从开平(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出发,半年前才正式接管这只军队进攻南宋,一路之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若不是大王有好生之德,鄂州城也早就拿下来了。就连兀良合台一只孤军,现在就深入在大宋腹地,不也是如入无人之境吗。”
赵旋看向了刘子聪,发现是一个汉族的僧人,心中有些奇怪。他又看了看了周围,发现一众蒙古大将也都面有怒色,再抬头看看高坐在上的忽必烈,只见他也是面红耳赤,一脸的怒容,赵旋却是有些担心了,心中暗道:“这也差不多了,如果一点台阶不给蒙古人留,让他们恼羞成怒,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赵旋看向刘子聪,问道:“请问你又是哪位?”刘子聪连忙答道:“我叫刘子聪,乃是大王的幕僚。”赵旋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倒是也秉性忠诚,说的也有几分的道理。不过这世间的轮回,凡人又有几人能说的清楚呢?大宋现在气数未尽,一切都还未知!”
说完了这句话,赵旋闭口不再言语,但是依然昂首而立。刘子聪闻言就是一惊,再次看向赵旋,双手合十深深的一揖,然后向后退去,重新进入到了队列之中。
大厅里又重新恢复了静默,片刻之后,忽必烈开口道:“贾似道即便是天纵奇才,就凭他一人,恐怕也难以独撑大局。”赵旋闻言看了一眼忽必烈,见他平静了许多,于是答道:“大汗,我就如实的说吧,现在我大宋蜀地、江淮等地的宋军已经纷纷来援,川蜀的吕文德也已经率领大军进入了鄂州,两淮的李庭芝将军和两广等地的援军也在赶往鄂州的路上。再拖下去,大汗虽然有天赋之才,恐怕也不能短时间内攻下鄂州。”
大帐之内又是一片寂静无声。过了稍顷,忽必烈忽然下令道:“赵龙图,你们先行下去休息吧。”然后忽必烈又看向郝经,吩咐道:“郝先生负责安排一下吧,好生照顾,不得为难了南宋使团。”赵旋一听就急了,他还惦记着晚上和阮思聪的小聚呢,于是连忙说道:“大汗,我们两军距离也不远,不如今日我先回去,明日再来就是了。”
忽必烈却是已不再理他,大手一挥,一群侍卫就把赵旋等人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