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坊里又恢复了平静,一窟鬼茶坊的女掌柜也带着小二过来道歉了。赵旋此时心情正好,笑道:“你们做的确也没错,看到可疑的事情应该及时报官,误会总是难免的,解开就好了。”说罢转头对王明道:“王厢官,你说对吧?”
王厢官正担心赵旋纠缠此事,听他这么说,连连点头道:“如果每人都像王掌柜这么警觉,像赵将军这么通情达理,那我们巡检司的工作可就好干多了。”赵旋这才知道这个女掌柜姓王。
王掌柜听了赵旋的话也暗暗感激。她报错了案,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如果赵旋计较起来,那王厢官定然揪着自己不放,这一来窟鬼茶坊的生意可就麻烦了。好在赵旋的宽容大度,让王厢官给自己的这件事情定了性,那自己就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王厢官也不想过多和赵旋接触,见赵旋接受了王掌柜的道勤,于是对赵旋道:“赵将军,这里既然没事了,我在别处还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那我就先走一步了。”赵旋笑道:“王厢官去忙就是了。”
王厢官向赵旋拱手后,就带着巡检司的官兵匆匆离去了。赵旋也正想离开,不料那王掌柜却道:“赵将军,我这里还有那人的书法,赵将军如果还想要的话,请随我来。”
王掌柜请赵旋到了柜台后的房间,等赵旋入座之后,自己却是进入了里间,很快就捧着三张卷轴,走到赵旋面前,递上卷轴道:“赵将军请看,这些是不是你所想要的。”赵旋随手打开一张,一幅随意洒脱的书法呈现在眼前,只见上面写着:
登飞来峰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这首诗赵旋倒是熟悉,知道这肯定是王安石年轻时所做,字里行间充满了年轻人的自信和勇气。
赵旋接着打开了第二幅,上书:
世上
范蠡五湖收远迹,管宁沧海寄余生。
可怜世上风波恶,最有仁贤不敢行。
这首诗赵旋只是有点印象。现在看来,写这首诗时,王安石的改革应该是受到了挫折。因为悲观的情绪明显的从这首诗中溢出,而且从文采到意境,比起《登飞来峰》都差了很远。
赵旋连忙打开了第三张锦轴,举目看去竟然呆立当场,只见上面写着:
众人
众人纷纷何足竞,是非吾喜非吾病。
颂声交作莽岂贤,四国流言旦犹圣。
唯圣人能轻重人,不能铢两为千钧。
乃知轻重不在彼,要之美恶由吾身。
这首诗是赵旋第一次见,这首诗写的也太差!赵旋急忙往下看去,看到了此书的署名,只见上面写着:“吾心始乱终益坚,笑骂由他。王安石随笔。熙宁三年(1070年)。”
赵旋傻傻的站着,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到王安石对着满朝的反对者,淡然一笑道:“你们爱咋说就咋说,老子就这么干了!”
吴起变法后最终被乱箭射死,商鞅变法后最终被五马分尸,全家被杀;王莽也算是个改革者吧,死的更惨,不但被分尸,头颅还被后世的帝王观赏了几百年。历史上的变法之人没有好的下场,王安石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义无反顾的走上了征程。
赵旋忽然想起了贾似道,他在南宋也是一个改革者。想到这里,赵旋又想起了王厢官盯着贾志远背影吃惊的样子,难道贾志远是贾似道的儿子?那么贾欣笑岂不就是贾似道的女儿了?!
王掌柜和小二两人见赵旋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疑惑,一会儿激动,一会儿惊讶,不由的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开口打扰。最终还是那王掌柜忍不住了,小声问道:“赵将军,这些字您可喜欢?”
“嗯”赵旋这才惊醒过来,连忙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看的入神了。王掌柜,这三幅字我都喜欢,不知道需要多少钱?”王掌柜道:“钱就不需要了,写这字的王安石是一个大大的奸臣,他的字根本不值钱,赵将军若是喜欢,就送于将军了。”
赵旋笑道:“拗相公是什么人我不在乎,我只是喜欢他的字,但钱却是一定要付的,不然我就真成了盗贼了。”王掌柜也笑道:“赵将军说笑了,这奸贼的字我也不能挂在茶坊里,放在家里还担心被人发现,早就不想要了。更何况今日差点冤枉了赵将军,将军却宽容大度,这些字我是真心送于将军的。”
赵旋心道这王掌柜果然聪慧,怪不得能撑起这么大的一个生意。却也不再辩驳,从钱袋里找出了一块金锭,放在桌上道:“王掌柜的还请收下,您若不收,赵旋却是万万不敢拿走这几幅字的。”
王掌柜见他执意要给,也只得收下,叹气道:“唉,早知道赵将军喜欢他的字,却就不会舍弃那副字了。”赵旋疑问道:“难道你原来还有他别的字?”王掌柜道:“原来确是有的,不过淳祐四年(1244年)当今圣上说了,那人就凭那字上的三句话,就是‘万世之罪人’呢,吓得我就想等到晚上把那幅字给烧了。”
赵旋略一思索问道:“那字上的三句话可是‘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王掌柜答道:“赵将军原来也知道这三句话,正是这三个不足。”赵旋听后一脸的焦急,连忙问道:“那最后有没有烧掉呢?”
王掌柜摇头道:“说来也巧,当天就来了一个客人,打听王安石的这幅字,于是我就便宜的卖给他了。”赵旋听说这幅字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问道:“王掌柜可知道那客人叫什么?”王掌柜摇头道:“我等做生意的,不会去打听客人的姓名的,再说了,那客人买这奸相的字,即便问了恐怕也不会说实话。”
赵旋心下诧异,暗道,是谁会顶风偷偷的收藏王安石的这幅“三不知”呢,思来想去也不得其法,只得问道:“王掌柜可曾记得那人的模样?”王掌柜思量了片刻后答道:“我只记得那人三十出头,黑黑瘦瘦的,穿衣也和将军这般朴素,其他的就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