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红墙比想象的还要高。
门口站着几个老态龙钟的太监,哆哆嗦嗦拿着剑,望向走来的影。
影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挺着胸膛往前走。
几个老太监恐惧地往后退,闪开大门,终于没有挥出一剑,抱着头跑了。
影刚进去一步,又猛地后退。
几支床弩发射的快箭掠过宫门口,射在百米外的宫墙上,毫不费力地刺穿墙体飞出去!
如果影没有后退,被钉在墙上的就是他。
“雕虫小技。”影笑了起来。
他的脸已经异变,黑紫色的血管从脸皮上浮现,整个眼球红如炭火,如同狂魔。
他轻轻一踮脚,就跳上了宫墙。只见下面一群卫兵,正飞快地给床弩上弦,对准宫门。他们过于紧张,甚至没有看到墙头走来的影。很显然,那几个老太监只是诱饵,让影放松警惕,真正的杀机在进门后。
影很悠闲地在墙头行走,时不时跳下来,一剑劈死几个卫兵,再轻盈地跳上墙头。
梁国的王宫构造很特殊,是无数个“回”字的叠加。也就是说,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宫墙。
有的宫墙相距很近,中间是石板路。有的宫墙则相距很远,房屋殿堂耸立其间。
影不停地走动,先杀光了一墙根的卫兵,在墙头跳动,开始向深处前进。
王宫里乱哄哄的,很多宫女和太监在乱跑。
影对他们一视同仁,遇到就跳下去杀。
三个、五个、八个、十个……
从第三道宫墙上跳下去时,影遇到十几个宫女和太监,抬着成筐的热馒头急匆匆地走。
影手起刀落,屠杀了八个小太监。宫女们吓得倒在地上站不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又被影悠闲地追上,长剑从后背捅进去,从胸前扎出来。
杀到最后一个宫女时,那个宫女不知哪来的勇气,颤抖着站起来大骂:
“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罪!”
“我们都是家里穷被卖进宫里来的,一辈子伺候人,挨打挨骂,什么坏事都不做,你……”
影已经把剑从她胸口刺了进去,搅了两下,再拔出来。年轻的小宫女扑倒在地,抽搐一下就不动弹了。
前进到九道宫墙之后,影遇到了最后的卫兵。
大概五百多名卫兵,盾牌手、弓箭手、长枪手、刀斧手一应俱全。每个人都是金色的盔甲,金光灿灿地守在宏伟的大殿门口。只需看看他们的眼神,就知道全是手上许多人命的老兵。
见到影,所有的盾牌兵一声喊,把厚实的高盾拼接在一起,像机器一般严丝合缝。
盾牌后有竖把手,他们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手臂穿过相邻的盾把手,这样一来,只有手臂折断,盾牌才会出现缺口。
老将军提着雪亮的长刀,站在殿前,怒视步步走来的影。
“贱民,你要做什么!”老将怒吼。
“来取大王的项上人头!”影举起剑,摆出冲锋的姿势。
“为什么!”
“愤怒!”
“你可知大王死了,会发生什么?”老将气的胡子都哆嗦起来。
影眯眼看他,等待答案。
“天下大乱,反王群起,敌国入侵,社稷崩坏,最后,就是全国的百姓遭受死难!”老将吼叫,“国家灭亡了,要死多少百姓!为了你的一己私愤,置天下苍生于不顾,这是造孽!”
“造孽就造孽,今天,我就要让尊贵的大王,尝一尝贱民的愤怒!”
影变成了狂魔,啸叫声穿荡整个王宫,狂风向着他的身上汇集。
脚下的石砖猛地开裂,他像流星般呼啸着飞上大殿,轰开了坚实的盾阵!守兵们像被狂潮冲击的蚂蚁般飞了出去,撞死在支撑大殿的柱子上,七零八落地摔落在地,几根需要三人合抱的柱子都开裂,有断开的征兆。
庚申黄林剑,已经刺穿老将的腹部。
但老将大笑,因为他手里的长刀也刺穿了影的胸膛。
“笑什么?”影盯着近在咫尺的老将。
“一命换一命,为何不笑?”老将攥刀的手再次用力。
“老东西!大王,值得你这么卖命?”影眯眼。
“大王当然不值得我卖命,他杀了我的儿子,我恨他咬牙切齿。”老将吐出一口血来,“但是大王不能死,他不死,梁国会少死很多人。”
“笑话,现在死的人还少吗?你知不知道城外的尸体有多少?”影冷笑。
“现在死的人当然多,但大王一死,死的人只会更多。”老将认真地说。
“那你要失望了,你阻止不了我。”影笑容狰狞,“我要把大王一家子,杀个干干净净,看他们在地上发抖流血。”
“阻止不了你?”老将手里的刀又前进了一寸,“你可还有力气把我的刀拔出去?”
“你看,我可曾流血?”影轻轻地说。
老将浑身一震,盯着影的胸膛。
刀明明刺穿了心脏,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真的没有一滴血从伤口流出来。刀就像扎进了水里。
老将剧烈颤抖起来,突然倒在地上,睁圆难以置信的眼睛,眼神涣散。
影把胸膛里的刀拔出来,猛地扎在老将脸上。又把自己的剑拔出,提在手里。
他狂笑着步入大殿。
大殿里的人比想象的还要多,大王的家眷都集中在这里,还有几个老官员,一群太监。
所有人都挤在龙椅周围,瑟瑟发抖地看着影。
已经有人吓昏过去,倒在地上。
影四下打量,找到一个玉凳子,放在脚边。
“来,一个一个来。躺下,把脑袋放在凳子上。”影淡淡地说,“不是大王家眷的,先来。”
一个小太监走过来,年纪很小,也就十来岁,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啜泣着躺下,把头放在凳子上。
影一剑砍断他的脖子,两脚把头和尸首都踢出去。绿色的玉凳子已经被喷射的血染红。
太监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过来,发着抖躺下,许多人口里还念念有词。
影像个工厂里的机器,面无表情,机械地一剑又一剑,切下一个又一个头颅。
满地都是喷射状的血迹,尸体踢得到处都是。
梁王最小的小女儿一直缩在人群后面,只有五岁大,见影认真杀人,觉得来机会了。她脱掉鞋子,只穿着袜子,弯着腰一步步地往后退,悄无声息地退向大殿的后门。
一直没见影追过来,她转身,往后门大步走去,努力忍者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刚走过门,一双腿挡在她面前。
她抬头,看到了影赤红的眼睛,和黑红色脸。
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小女孩喊声,仅仅半秒钟就戛然而止。然后,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后门扔进殿里。
影不慌不忙地走回原地,继续处决。
太监杀光之后,就是皇亲国戚们。他们并不冷静,被杀时丑态百出,有人叫喊可以给影封王,有人谄媚地说自己家里有十库的金银,有人说可以把花容月貌的女儿或妻子献给影,有人躺下后又跳起来逃跑,还有人哭了起来。影没有搭理任何人,不停落剑,杀的大殿地板上全是血水。
终于,大殿里只剩一个活人坐在龙椅上。
老梁王。
影提着剑,迈过满地的尸体,走到龙椅前。
“终于……”影露出笑容,“终于来到你面前了。这几个月我做梦的时候,一直梦到一个场景,一个人坐在金灿灿的椅子上,我朝他走过去。梦里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现在我看清了!”
老梁王双目紧闭,并不说话。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但他起伏的胸膛又说明还活着。
“有什么遗言吗?”影问。
半晌的死寂。
“来吧。”老梁王睁开眼睛。
……
王都的东城门终于被打开了。
攻城部队先扫清了城头的守军,然后下城去,打开厚重的东城门。
为了这一面城门,城下已经至少多了十万亡魂。
几十万人蜂拥而入,火把汇成浩荡河流,照亮王城的夜空。
主力部队入城后,按照计划冲击各条街道。
主要的长街上,都聚集了梁军和乡勇,依托修筑的街垒,以弓弩和刀枪抵抗。
但寡不敌众,激战一个时辰后,主要的防守街道都被攻破。一面面“梁”旗被砍倒,投入火中,化为一片烈焰。
攻城部队喊声震天,高歌猛进。
裘直听到入城成功的消息,老泪纵横,仰天大喊:“结束了!”
他骑着高头大马,随卫队一起入城。
城内满目疮痍,已不复记忆中的繁华。
裘直一路上并不说话,也不牵马缰绳,只是由着马自己走。马低垂着头,走的很慢,它已经33岁,快到寿命了。
老马是在王城长大的,认得每一条路。
裘直记得那时自己年轻气盛,意气风发,还是个路过花街会脸红的青年,刚升任千夫长。按照梁国的军制,千夫长可以领到自己的一匹战马。
裘直没有像别人一样去领壮年的好马,而是去马厩里,挑了一匹即将分娩的母马,对养马人说:
“肚子里这小白马生下来,给我。”
养马人点点头,补充说,“可以,但不一定是白马。配的时候有各种花色的马匹,说不定这小马是什么颜色。”
裘直当时只是微笑,“是白色的。”
养马人一愣,没来得及问为什么,裘直已经走远。几天后母马分娩,小马果然是纯白色。养了一星期,就送到了裘直那里。
马太小,还不能多骑。
裘直没事儿就牵着它,春夏秋冬,踩着茸茸绿草或皑皑白雪,走遍整个繁华的王都。
消息再次传来,先头部队已经进入王宫外墙了,没有遇到抵抗。
裘直用手轻轻拍了拍老马,老马立刻停下。他们已经互相陪伴了33年,早已心意相通。
裘直下马来,站在路边,伸手摸了摸鬃毛。
“我们都老掉了啊。”他说。
城里喊声震天,大火四起。裘直站着的地方却保持着安静。卫队静静地跟着,沉默不言。
等了半个时辰,消息再次传来。传令兵表情惊恐又惊喜,跪在裘直脚边,抬起头来喊:
“已经突进大殿!大王一家老小都被杀了!国玺马上送来!”
裘直皱眉,“不是说不杀大王吗?”
“我们进去的时候,殿里都是死尸,已经被杀干净了。”传令兵解释,“老梁王坐在龙椅上,身上被刺了十几剑,血都干了。应该已经被杀了半时辰以上。”
“谁杀的?”裘直眉头皱的更深。
“不知道,殿里没有活人。但是我们在大王尸体旁边发现了一把宝剑,剑上刻了庚申黄林的小字,那把剑不沾血,可能真是传说中的庚申黄林!剑马上也送来,得此剑者得天下,失传已久重现人世,剑斩昏君,此乃上天吉兆,恭喜殿下!”
卫队们一齐跪下来,朝着裘直山呼:
“万岁!”
裘直并没有露出笑容,只是抬头望向王宫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4月12日凌晨,梁王朝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