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人不声不响地闯进来。
冯牧很诧异的扭头,心说谁这么没有规矩?
九尾。
九尾一副刚起床的打扮,拖鞋睡衣,头发凌乱,脸庞却依旧明媚动人。
她皱着眉头走到太子面前,伸手捏住太子的脸,掰上来仔细看了看。动作粗暴地就像大爷去奴婢院选妓。
“没错,是梁王的种。”九尾道,“货真价实,太子。”
冯牧点头,“已经确认了,左边是太子,右边是太子的军师佛面。”
九尾又扭头看佛面,突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啪地一声响,清脆震耳。
下手很重,佛面的鼻血都打出来了,脸本来就胖,被一巴掌扇肿,跟猪头似的。
九尾又伸手掰着他的脸看了两眼,猛地一拳砸在他眼眶上。眼眶当时就发青,被打出眼圈。
佛面疼的龇牙咧嘴,“为什么打我!”
“看你不爽。”九尾冷冷地解释,“佛不佛魔不魔的,长得真你妈难看。打坏脸看着顺眼多了。”
佛面瞪大眼睛怒视九尾,立刻又挨了一拳,这下两个眼眶都青肿起来。
“再看给你眼珠子挖出来。”九尾轻描淡写地说。
佛面疼的两眼紧闭,不吭声了。
他原先长得很像黑化魔化版的弥勒佛,盯着看一会儿让人觉得邪性。被九尾一顿打,脸破了相,还真正常多了。
冯牧目瞪口呆,不知道九尾今天怎么如此暴躁,言行举止都像山匪。
九尾搬椅子在旁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抱着胳膊,“行了,你们继续。”
冯牧清清嗓子,正式谈话。
“佛面,梁军在龙谷里的战壕,是你的主意?”
“是。”佛面依旧闭着眼,疼的睁不开。
“你怎么确定要用战壕抵挡炸药包的?”冯牧很认真地问。
“并不确定,只是尝试。”
“你懂得炸药是怎么回事吗?”
“不懂得,至今不明白。”佛面努力睁开眼,“阁下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军事机密。”冯牧一副无可奉告的表情,“梁军从龙谷撤离,是你的主意吗?”
“是。”
“怎么回事?讲讲来龙去脉?”
“饿。”佛面说,“一天没吃东西了。给点吃的,我什么都说。”
冯牧沉默了两秒,起身,抽出小匕首,插进佛面的嘴里将牙齿撬开,然后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塞进他嘴里去。
“吃。”冯牧把匕首抽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佛面低头往外吐土,咳嗽不止。
冯牧又把匕首插进去,抓土往他嘴里塞,这次塞得更多。
“吃,不是一天没吃东西吗?”冯牧说,语气严厉,“打仗打死这么多人,就为了争点领土,土地多珍贵,赐你吃!”
旁边的太子终于从梦游般的状态中醒过来了,扭头望向表情痛苦的佛面,随后愤怒地瞪着冯牧。但冯牧压根不看他。
佛面吃力地吞咽,把嘴里的土都咽下去。
“还饿吗?”冯牧问。
“不饿了。”佛面止不住地咳嗽。
冯牧坐回椅子,收起匕首。用小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手上的土。
“那天太子殿下派了很多探子出去,结果有一小队探子没回来,什么消息也没有。”佛面干咳着讲。
“我知道,派出去的探子都忠心耿耿,不会有突然逃跑的情况。没有消息,一定被杀了。”
“为什么会被杀呢?显然是杀人灭口,杀他们的人不想消息走漏出去。因此,他们被杀之前,肯定看到了巨大的秘密。”
“我推断,只有赤军的探子,才符合条件。”
“赤军原本在远处驻扎,不应该知道我们在准备进攻。现在赤军探子来了,很可能赤军已经盯上我们。当时部队进入龙谷的时候,我就对太子提出反对,龙谷的地形很适合包围,首尾一堵,很难出去,活活困死。”
“所以探子失踪的消息一传来,我认为,最可怕的情况,是赤军即将包围龙谷。所以我告诉太子殿下,必须突围,否则兵败将在几天内发生。”
冯牧认真地盯着佛面,“那你怎么知道正确的突围方向,是掉头回冲积扇平原?”
“向前进,很容易遭遇赤军大部队,而冲积扇平原,来的时候是安全的。驱使部队向前,一旦遭到打击,士兵们很可能往后退,演变为崩溃。而让士兵们撤退,即使遭遇打击,也不会溃的那么快。因为小兵们都盼着撤走,有一种逃避的冲动。”佛面解释,“说白了,从人性的角度考虑。”
“从发现情况,到下达梁军后撤的命令,你总共考虑了多长时间?”冯牧问。
“只有……一息之间。”佛面很肯定地说。
“没有犹豫?”
“没有犹豫。”
冯牧不说话了,死死注视佛面。
如此复杂多变的战场态势,仅凭几个探子失踪的消息,就能瞬间决定全军后撤。这份脑力实在可怕!
不愧为太子的军师,老梁王调给儿子的左膀右臂。佛面,显然是真正的军事天才。
“你都有什么本事?”冯牧问。
“本事众多,最擅长的其实是看人面相。”佛面道,“冯大人如果需要一个相面的人,我可以做。”
“看面相?”冯牧骤紧眉头,他以为佛面会说统兵打仗,结果蹦了个算命词汇出来?
“都能看出来什么?”九尾插话。
“很多。”
“看我。”九尾盯着佛面,“能看出来什么?”
佛面却摇头,“女人看不了,我只会看男人的面。”
“那看我。”冯牧说。
“贵不可言。”佛面只说了四个字。
“除了奉承话呢?”冯牧皱眉。
“阁下有三疾。”佛面道,“好货,好勇,好色。”
冯牧一愣,大笑几声,起身出门,把外面偷看的几个军长都叫了进来。
“你看看这几位。”冯牧说。
佛面努力睁大眼睛,露出认真的神色,盯着几名军长看了许久。
“这位。”冯牧按着包洪的肩膀,“如何?”
“行动沉稳,但常年心焦,夜夜难眠,因此容易短寿。约六十岁。”佛面说,“庶出,忠诚,喜平静。懂权谋而不用权谋。没猜错的话,从我见到的战报看,这是赤军第二军的军长。”
屋里的人都露出震惊的神色,连九尾都眯了眯眼。
“准吗?”冯牧问包洪。
“准。”包洪微微叹气,“我的愿望,就是老了以后在山上开个菜园子种,要那种远离人迹的荒山。”
“夜夜难眠,这可不好。”冯牧说,“常年睡不好伤身伤心,回头让大夫给你开点助眠的药。”
“谢总指挥关心。”包洪点头。
“这位呢?”冯牧又拍拍俞搏的肩膀,看着佛面。
“勇力过人,粗中有细。败不馁,但胜则得意忘形。火气壮,嗜酒,睡眠差,常夜中惊起。对上尊敬,对下目中无人。”佛面慢腾腾地说,“俞搏将军捏紧了拳头,是想一拳打死我吧?”
冯牧低头,俞搏果然攥着拳头。
“你怎么也睡眠差?”冯牧微笑。
俞搏叹气,“不知道,喝了一些方子,都不管用。很累的时候能睡好,所以我常练几遍刀再睡。”
“我倒有一法子。”佛面微笑,“娶一腿粗的夫人,枕在大腿上入眠,可安睡至天明。”
俞搏又攥紧了拳头,瞪着佛面,一副“冯大人不在我非打死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