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阳光酷烈,空气开始发暖,冯牧站在城头俯瞰,赤军们四列出城,盔甲和枪尖闪闪发亮。
长时间的休整之后,赤军第一军终于再次开拔,奔赴前线作战。等待他们的是一场至关重要的硬仗,打赢了直接成为开国功臣,打输了还要多花很长时间,多死许多人,多流许多血。
副官气喘吁吁的跑上城头,在冯牧身旁立定,敬礼,然后凑近了小声说:
“报告!小象已经装在马车里出发了,就在您的马车前面。”
“您吩咐的那辆禁止人靠近的马车也准备好了,跟在您的马车后面。”
冯牧点头,很满意地说,“好,带我去看看。”
副官立刻带着冯牧下城头,上马往城里赶。沿途长街上一直是浩浩荡荡的军队,排着队出城。望见冯牧纷纷敬礼。街角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伸长脖子去瞧冯牧的长相,还指指点点地议论。
冯牧没有理会他们,纵马快奔,很快到了自己的马车。很远就能看见,明显比别的车大一号,周围一圈密不透风的卫队骑兵,想看不见都难。
到了前一个马车,冯牧下马,撩开帘子往里看。
已经长大好几圈的小象缩在车里,一见冯牧,吓得往后缩了缩。鼻子卷了起来。
冯牧放下帘子,放心了,这货如此怂,外面全是陌生人,它肯定不会中途逃跑,放车上拉走就行。
接着,又去后面的那辆马车。
冯牧很恭敬地站在马车外,轻敲马车门,“老师?”
九尾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进来吧。”
冯牧打开车门,撩开帘子进去。
九尾坐在门帘边,穿着薄薄的黑衣。她似乎感觉不到外界的温度,冬天不怕冷夏天不怕热,一出远门就是紧身薄黑衣。方便灵活,易于砍人。
九尾身旁,娇嫩的姑娘裹在棉被里。
冯牧只能用娇嫩这个词来形容,任何人第一眼看到她,都会用这个词。
厚厚的白棉被中,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皮肤白皙水润,眼睛大而水汪汪,眉毛软软的,显然是刚长出来没多久。还有一头秀发,发丝细密,很柔软地卷起来,不是黑发,而是漂亮的栗色,就像狐狸毛的颜色。
她脸庞还有点婴儿肥,白里透着红润。冯牧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住她的腮帮拽了拽。
冯牧一伸手,她就说滚。腮帮被捏来捏去,声音变了调。
“滚……唔唔唔呜呜……”
冯牧松手,很满意地点点头,似乎是觉得这可爱的小脸蛋手感不错。
“变成人还挺漂亮的。”冯牧眼睛盯着小狸,“怎么还裹着棉被?还在发烧?”
“不烧了。”九尾替她回答,“但是身体很虚弱,见不得凉,所以弄床被子裹着。”
冯牧把腰间的水壶扯下来,递给九尾,“壶里有开水,她要是冷喂她喝点吧。今晚能到前面的水宁城,进城以后要什么有什么,路上可能艰苦点儿。”
九尾点点头,“行,你准备准备上路吧,这儿有我照顾她。”
冯牧转身要走,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冯牧。”小狸说。
冯牧愣了一下,回头看她。
“对不起……”小狸低头,声音很轻很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冯牧一脸活见鬼的表情,“欸?变个人咋还良心发现了呢?不是扬言要往我枕头里塞大粪臭死我的时候了?”
小狸脸瞬间涨得通红,像乌龟缩进壳一样把脑袋缩进被子里。
“嘶——”冯牧倒吸凉气,这么顽劣的狐狸,居然学会害臊了?
这还是小狸吗?
脱胎换骨了呀!
要是闲着,冯牧肯定好好逗她玩玩。但眼下事情又多又急,冯牧只好钻出马车,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宣布加速行进。
……
前线的二、三、四军军长几乎同时收到了冯牧的信,阅览完后当天晚上就聚集到包洪的帐中议事。
议事过程是严格保密的,军帐周围百米范围没有一个人靠近。因此,没人知道三位军长都商量了什么。据卫兵回忆,秘密会议开了整整三个半小时,期间多次隐约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但无论如何,当三位军长走出军帐时,都已经达成了一致:
克服困难,执行冯牧的命令,完成对龙谷的合围!
龙谷会战从此开始,时间几乎以分秒计。
十分钟后,第二军派出第一批斥候,总共四十人,都是最有经验的老兵。
二十分钟后,第三军、第四军分别派出斥候兵,足有两百人之多,一出军营就完全分散,赶赴龙谷附近。这仅仅是斥候兵的前锋,后续还将陆续派出多批斥候。
一小时后,第二军和第四军各连队都接到了紧急集合的命令,士兵们用了很短的时间就集结完毕,清点人数和装备,随后得到全军开拔的指示。几乎所有士兵和军官都感到震惊,如此极速的行军命令还是头一次遇到,几乎没有准备时间,可见战况危急到何种地步。
骑兵带上了所有的马匹,卸除了大量不重要的物资,因为他们被要求在第三天凌晨两点之前,抵达龙谷北面的冲积扇平原,完成合围。
刚开始得到这个命令时,几个骑兵师长不约而同地顶撞了包洪:
“这绝对不可能!都是山路,难走的很,至少需要四天半才能过去!”
“地图上是很近,但是前面都是泥沼地,马一进去没过半条马腿,简直就是爬!”
“时间太紧了,到不了哇!再给一天吧包军长!”
“要第三天凌晨赶过去,除非这两天都不睡觉了,50个小时人马不休息,一直跑要跑死人跑死马的!再说了,就算不睡觉赶到了,敌人来攻,我们精疲力尽,怎么打?还不是挨宰?”
包洪脸色铁青,听完几个师长的反对声,一直脾气很好的他竟然当场发了脾气,大声吼叫:
“你们说的这些我不知道吗?啊?我不知道时间太紧?打的就是一个时间紧!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困住!你们都舒舒服服慢慢悠悠的去,那他妈是打仗吗?那是出嫁!是不是还得找轿夫抬着你们去?”
“我二十岁的时候打潼江,光仗就打了一天半,两天两夜没睡觉!打仗就靠一口气,两边都憋气,谁多憋一秒谁赢!憋死了就憋死了,你自己怕死你怎么去要人家的命!招兵的时候我就给你们说了,干这一行就先把自己脑袋割下来拴腰带上!”
“这两天别睡了,把部队给我拉过去!困死也给我过去!马累死了就两条腿跑过去,总之第三天凌晨两点之前,一定要到指定位置!见到敌人就朝死里打!放跑了一个敌人,我要你们几个都上军事法庭!”
骑兵师长们也脸色铁青,和包洪对着瞪了半天,终于还是猛地转身出去,给士兵们下命令。士兵们倒是没有师长那么强烈的愤怒情绪,只是对时间的仓促感到震惊,没有多想,骑上马就走了。
苍茫的夜色中,大群战马驮着骑兵远去。他们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一场载入战争史的激烈大战已经降临,血腥的幕布正缓缓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