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外是辽阔的荒草地,一堆一堆的篝火刚刚熄灭,浓烟滚滚地冲上天空。篝火堆旁,红铜盔甲的赤军士兵一堆一堆地坐在地上,清点装备,检查人数,最后把遗书上交给军官。军官们收齐了自己部队的遗书,跑到军营最外侧的军帐里,把那些纸郑重其事地交上。
帐内坐着一大群文官,用丝线把每个部队的遗书捆好,记下部队番号,放进沉重的木箱里码放整齐。每满一个箱子,就扣下箱盖,挂上拳头大的铜锁。
冯牧和俞搏坐在角落,俞搏一身重甲,头盔放在桌边,巨刀立在他身后,森森然闪着寒光。
俞搏的部队今天就要开拔,去攻打百里外的丙辰郡。
丙辰郡的郡守是梁国赫赫有名的丙辰侯,私军十五万,还有郡守的公兵五万,兵多将广,城高粮多。
尤其是丙辰郡的郡城子午城,号称梁国王城之下第一坚城,城墙二十丈,护城河五十丈,历时七十余年才完工,为了修筑城墙,几乎掏空了附近两座石山,累死三代苦工。
子午城建好后,经历过两次攻城战。第一次是农民起义,二十余万乡民猛冲子午城,结果在护城河里就死了一万多人,连城门都没摸到,剩下的起义军见久攻不下,纷纷作鸟兽散。第二次是南方的册国入侵,册王御驾亲征,一路平推,结果在子午城遭遇惨败,部队围攻十几日,迟迟无法破城,册王还被城中投出的巨石崩伤,伤口感染,死在回国的路上。
两战下来,子午城声名大噪。
听闻赤军逼近,镇守子午城的丙辰侯还放豪言:城中有四十年余粮,城门一关,我们坚守四十年!熬死冯牧!累死赤军!
冯牧前天听到这个消息。
好啊,那就试试呗!
于是俞搏部队开始做战前准备,今天早晨开拔。
“我还是有些担心。”俞搏忽然道。
“担心什么?”冯牧扭头望着他。
“子午城坚城深池,守军十几万。”俞搏道,“我只带着五万人去攻,不知胜算多少。”
“放心,不是带了炸弹么,你的五万人可以打出五十万人的威力。”冯牧微笑。
“我还没见过那些炸弹的实际威力,心里没底。”俞搏神情忧虑。
“这多简单。”冯牧道,“去前线,先照着子午城投一个试试。”
五个师长从门口进来,齐齐地在冯牧和俞搏面前站定,先给冯牧敬礼,又给俞搏敬礼。
“一师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二师清点完毕,全体待命!”
“三师待命!”
“四师待命!”
“五师待命!”
俞搏起身,把头盔戴正,拿过自己的巨刀。
冯牧也起身,认真看了看五个师长的脸。都很年轻,最大岁数的才三十多岁,最小的二十多岁。全是之前作战中表现突出一路升上来的。
“将士们都吃过早饭了?”冯牧问。
“吃过了!”五个师长同时答。
“好。”冯牧转身看着俞搏,“出发吧,预祝你们大捷。”
雄浑的号角声传荡荒地,大片大片坐着躺着的士兵站起来,红铜盔甲互相碰撞,发出大片的金属声。士兵们整齐排队,把长枪竖扛在肩上,数万枪尖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仿佛一片铁铸的森林。
冯牧站在路旁,沉默地观望。
每次部队密集调动,他都要来看。他观察那些士兵的脸,发现和几周前已经大不一样。士兵们的神色更坚毅,更沉默,眼神更凶戾,皮肤更黑。
很明显,都是经历过生死的老兵了。现在的他们更像合格的杀人机器,可以在飞箭如雨的阵地上毫不犹豫地前进,彻底告别他们入伍前的身份:老实巴交的农民、没出过郡的小青年、讨价还价的小商贩、木呆呆的学生之类的人。
最先开动的是投石器部队,六十多架投石机被人推马拉着前进,木轮子轰隆作响,留下深深的车辙印。
投石机部队这次没带巨石,而是大量的炸药包。
三十公斤的黑火药积压在一个白色炸药包内,为了扩大威力,还塞了许多小石子和黄豆大的钢珠。
炸药包被做成了球体,体积庞大。外皮不是白布,而是蘑菇。冯牧把许多蘑菇扁平化,送去火药司做炸药包外皮。
蘑菇外皮有很多好处,不透水,不怕火药在路上受潮,韧性好,一般摔不烂,严丝合缝,也不会渗漏火药粉。最关键的是便宜,原材料随便一种就一大堆,冯牧什么都缺,就不缺蘑菇。
投石器部队的士兵几乎都背着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像蚂蚁背着豆子似的。这次总共带了九百多个炸药包,耗尽了火药司这段时间制造的全部黑火药。
紧接着步兵们排队上路,蔓延成浩浩荡荡的长队。步兵们身边还跟着一些丧尸犬,个个膘肥体壮,两眼血红。
最后是大队的骑兵,都配了新铸的骑兵长刀,刀身加刀柄总长两米,锋利闪亮,冲锋起来砍人如切菜。
冯牧一直目送着部队远去,消失在远方的森林里。三天后,他们就要抵达子午城下,展开总攻。无论成败,最迟五天后都会得到确切消息。
返回营区,冯牧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前面的树下,站着黑衣的女人。女人正抬头看树上的鸟窝。
冯牧扭头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赶紧跑过去。
“老师你回来了!那个影人······”冯牧迟疑着问,“您是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