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暮鼓,日落西山。
春分过后,草长莺飞,担忧多日,陈怀秀终于能松口气。
他从刘长老那得到好消息,知晓采萱伤势已经好转,十死九生,已然扛过,只需静待醒转。
同时,他也知晓——
林文涛以武道大宗师境强行催动仙人秘宝,遭受反噬,气血溃败,需要静养,暂时不能处理掌门事物。
掌门权利,被林文涛移交,赵云笙成为暂时的话事人。
江湖偌大,青云门跻身顶流,掌门权利移交,这消息刚流传出去,整座江湖便引发轩然大波。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偶尔下山时,连山镇内,陈怀秀明显遇见许多生面孔。
他们都伪装成来连山镇的商队,或是游玩的少爷。
可常年习武,让他们气度不凡,不管如何隐藏,他们也难以祛除这已经深入进骨子里的习惯。
种种迹象,陈怀秀明白,未来的青云门,或许会不太安稳。
最佳的选择,是果断抽身离去,远离泥潭。
“不行。”
“修仙功法我还没得到,不能就此离去,更何况……”
“采萱在沉眠。”
“我若离去,若有风波卷席青云门,采萱必定会遭遇不测。”
行走在杂役处内,陈怀秀眉头紧皱。
“苟道,护己后护人。”
“我该留下,随机应变。”
临近草药园,陈怀秀定好自己的未来规划,如今三品修为,他有自信,在泥潭中自保。
习惯性抬手推开篱笆院门,目光清冷,向里走进。
却忽然浑身寒毛倒竖,陈怀秀的目光泛起寒意。
他觉察到自己的屋房,有一人存在,三品修为,他已经能清晰感受到,周遭存在的人,气血如何。
寻常人气血紊乱,并不强劲。
刘长老气血汹涌,宛如江河。
而屋内这人,大致能感受出,对方如今拥有四品修为的实力,陈怀秀并不敢确定,因为此人气血诡异莫测。
时而强劲远胜刘长老,时而迟缓,犹如年迈老者,时而平稳,维持四品。
这……
此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有如此奇异的气血?
为何会来我的屋内?难不成,他是发现了什么?
目光清冽,脑海猜测不断,陈怀秀依旧镇定,涂满剧毒的袖里箭悄然上膛,腰间的玄铁剑,更是锋芒将侧漏!
向前迈步,他已经做好准备,如若情况不对,便抽剑前刺。
袖里箭做辅手,剧毒会在顷刻间让对方麻痹神经,不再有任何反抗之力。
吱呀——
抬手推开房门,陈怀秀目光一凝。
狠厉之色溢出,伴随着昏黄霞光,映照出屋房内那位白发面容。
陈怀秀一愣。
“回来了?”
中气,却又满是虚弱,坐在陈怀秀床榻处的那人率先将话语脱口。
白鹤攀附衣袖间,白发垂髫正中年。
恰有仙风道骨之意。
可他的眼底,满是疲惫,好像耗费了巨大的精力。
陈怀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他知道眼前人是谁,即便素未谋面。
“见过掌门。”他弯腰作揖。
“嗯。”
林文涛点点头,眉眼微垂,“我时常听采萱说起你,在外这两年,也时常听她念叨,如今回来,总算是与你清楚的见上一面。”
“……”
陈怀秀不言不语,他不理解,为什么林文涛会出现在这。
“一年半载,晋升六品,你这资质倒是难能可贵。”
“我听守仁说,你有福缘在身。”
“倒是运气不错。”
林文涛不咸不淡的说着,他没给陈怀秀任何接话的机会,只是在静静的诉说。
“采萱这丫头,有些坏规矩。”
“私自前往传功阁,将重楼剑诀与风紧扯呼交给你,我也拿她没办法。”
“我其实时常来看过你。”
林文涛忽然抬首,嘴角勾起微弱的笑容,释放着善意。
可这善意,却让陈怀秀浑身紧绷。
“你有毅力,去学了寡妇剑诀,我本以为你会在采萱给你秘籍后,迎难而退,不再习练寡妇剑诀。”
“但我没想到,你居然还在习练。”
“且在我离去时,还将寡妇剑诀习练的那般娴熟。”
“你可知,我花费了多久,才能将寡妇剑诀练到这般地步?”
“不知。”陈怀秀的心愈发沉下几分。
林文涛的缓缓讲述,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之感。
原来,自己早就进入过林文涛的视野。
也对,林采萱是掌门之女,林文涛爱女如命,又怎会不多加关注?
“我习武将近五十载,习练寡妇剑诀,有二十载。”
林文涛缓声道,他站起身,语速忽然加快。
“寡妇剑诀乃是青云门先祖所创,那是位仙人,这剑诀更是可以说是半步仙法,其内繁杂,有诸多门槛,你又是如何能如此掌握?”
“并且,我花费五载,才勉强跨过的门槛。”
“你竟不过寥寥几月,便直接逾越,怎么做到的?”
一番话语,让陈怀秀沉默。
对方掌握自己太多信息,他思索过后,便也选择不再隐瞒。
敛气法诀散去,陈怀秀挺直腰杆,道:“弟子不才,得过宝物,可助我悟性提升。”
“还可让你修行迅速?”
林文涛目露诧异,他惊讶于陈怀秀如今的修为,竟不是表面的六品。
这小子居然在藏拙。
可也不过转瞬,他便笑意愈发灿烂,他没有怀疑陈怀秀所言真实性。
“倒是确实如守仁所言,你不喜出头,喜静不喜动。”
“那你又为何,现在告知于我?”
“你就不怕,我对你的宝物,动了心思?”
“掌门为人,大抵是不会做出这种事。”陈怀秀道。
“……”
林文涛依旧笑着,他并未言语,仅是沉默片刻,将话语移转。
“想知道采萱如今怎么样了么?”
陈怀秀点点头。
“你钟意她?”林文涛笑问。
陈怀秀迟疑片刻,还是摇头。
“弟子不敢。”
“有什么不敢?”
林文涛轻叹一声,“采萱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若你真钟意,我也未尝不能答应。
她以往时常往你这跑,也是对你有意。”
“……”
陈怀秀陷入沉默,他又怎会看不出这点?
前些时日,林采萱的到来,他早已能感受到,对方那浓烈至极的想念,与爱恋。
可他在装傻。
长生者,注定无法与人共度一生。
否则,百年后,自己未老,她已迟暮,届时,黑发送白发,又该是如何?
这便是他犯的错。
倘若能回到最初,如今的心态,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这错误拨乱反正。
这对林采萱,以及对自己,都是件好事。
“你可知,此次江湖至宝争夺,采萱为何会主动让我带上她?”林文涛忽然问。
“不知。”
“你知道,你能猜的出来。”
林文涛眉眼低垂,笑道,“她觉得,你志向远大,却受困于资质,无法成就更高的地步。
所以她来求我,求我带上她,求我在此次江湖至宝争夺过后,为你改善根骨。
即便是伤重时,她也念着你,这……
你还能不明白吗?”
林文涛缓缓诉说着,却让陈怀秀不知该怎么回答。
窗外夕阳已然落山,沙沙风声吹打门窗,夜幕渐渐弥漫。
天地间好似弥漫着无法言语的情绪。
林文涛也并不需要陈怀秀回答,从腰间取出今日准备好的令牌,他轻缓的放置在书桌上。
“采萱沉眠,依旧未苏醒,或许要很长一段时日,她才会醒来。”
“伤势已然好转,无需担忧此事。”
“这是通天峰令牌,今后,好好照顾采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