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裴家军大营内。
天刚破晓,一轮红日自远处的山谷间缓缓升起。缕缕日光穿过薄雾,倾洒在山峦平原间。
裴景行立于高台上,高台下,万千将士目光炯炯,器宇轩昂。
云芙立在高台一侧,望了眼天边的日头,缓缓对裴景行点了点头。
裴景行立刻高声呼喊,“吉时已到,将士们,攻入京都,替裴将军报仇,诛杀昏君!”
“杀!”
将士们齐声高呼,而后裴景行一声令下,将士们队列整齐有序,向着南方出发。
北境距离京都,途中城池诸多,并且由于之前岚国割地赔款,其间许多城池已经归属秦国。
岚国战火四起,恐怕秦国也不会对这块肥肉坐视不理。一旦秦国出手,裴景行的军队恐怕会遭受腹背受敌的局面。
军士中也有人提出联合秦国攻打岚国,但这个建议一提出,就被裴景行严肃驳回。
秦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引狼入室,想送走秦国大军,怕是十分困难。
于是思来想去,裴景行将出征的第一战,定在了秦国割据的落叶城。
落叶城沟通南北贸易,是北境商业军事重镇。其城墙坚固,秦国又派两万重兵把守落叶城。
裴家军现有兵士也不过两万左右,其中还有不少是入伍不久的新兵。裴景行虽善于练兵,但时日尚短,这些兵士能否与秦国精兵强将抗衡,裴景行心中也拿不准。
故思来想去,裴家军队伍专走小路密林,途径平原便昼伏夜出。另外,云芙点化许多纸人,负责在裴家军原本驻地中每逢饭点生火。
故裴家军出发数日,落叶城中依旧没有得到裴家军出征的消息。
这日,前方路途皆是平原,大军隐在深林中休整,等待夜晚出发。
云芙则与司鹤羽扮做来往商人,到前方刺探情报。
落祈月取下净禅佩,跟随着两人,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
走了没几步,几人便听见了女人凄厉的呼喊。
“官爷,求您放过我孙子,他才八岁,怎么能去参军?”
云芙与司鹤羽对视一眼,云芙手里凝起符咒,司鹤羽则握住了玉骨扇。
穿过树梢,斜坡下,两个秦国兵士拖拽着一个瘦弱的孩童,另有一满头白发的老妇跪倒在地,抱着一名兵士的腿,不断哭喊祈求。
被抱住腿的兵士恶狠狠地踹开老妇人,“不能参军?那就是不愿归附秦国,有心造反!”
他从腰间抽出短刀,便要向孩童脖颈处刺去。
云芙手中符咒立刻打出,撞飞了兵士手中的短刀。
“何人?”另一名兵士立刻惊呼出声,放开钳制孩童的手,握上腰间刀柄。
云芙未给二人继续说话的机会,手中两张镇魂符接连打出,两名兵士便陷入昏迷。
老妇人忙将孩童揽入怀中,抬头向树林中看来。
“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云芙与司鹤羽飞身而下,落在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见恩人出现,立刻要跪,云芙连忙上前扶起老妇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我与表兄经商路过此地,举手之劳而已。”
司鹤羽点点头,附和着让老妪不必多礼。他见孩童衣衫褴褛,满面惊惶,他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孩童身上,又对老妇人开口。
“老人家,此处偏僻,你怎么来了这么荒凉的地方?”
老妇人浑浊的眼眸立刻蓄积满泪水,她起干枯如松枝的手拭了拭眼角。
“恩公不知,自落叶城被割给秦国后,他们便在城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南方水患,岚国势弱,他们便在城中到处征兵,打算再抢掠周围城池。”
“可是城中壮年早在之前的战乱中死伤殆尽,他们便连老人幼儿也不放过。我两个儿子都死了,儿媳也被掳掠不知下落,只剩下我与这个小孙儿,我便决定趁夜色带着孙儿逃命。”
“可是离开落叶城不久,便碰上了这两名兵士。幸好有恩公相助,不然……”
老妇人说到激动处,浑身颤抖,声音也哽咽再难继续。
云芙上前,握住老妇人的手,轻轻拍着,想安抚她的情绪。
司鹤羽听完老妇人的话,眉目间已满是怒意。
“虽非同族,可若人性尚存,又怎能做出如此之事?”
云芙轻叹一声,“争权夺利,恃强凌弱,也是人性。从古至今,这样的惨剧数不胜数,太阳底下无新事。”
司鹤羽眉头紧蹙,轻抚着身旁孩童的发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落祈月走到云芙身前,手指微动,两个黑影便凭空现身,须臾间幻化成两名兵士的模样。
老妇人的情绪刚平息片刻,看见如此景象,立刻瞪大双眼惊呼出声。
“老人家莫怕,幻象而已。”云芙握住她的手,“我会些幻术。”
黑影幻化的兵士向落祈月行礼后,便转身离开,向落叶城的方向走去。
落祈月传音到云芙耳中,“为防惊扰落叶城守兵,我让鬼使先行回去,你可留下这两名兵士作为领路人。”
云芙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又看向老妇人。
“老人家,如今您可有什么去处?”
老人家眼中升腾起薄雾,映照着正午的骄阳,却无一丝暖意。
“这种世道,我老弱妇孺,又谈什么去处,不过是过一天是一天,苟且偷生罢了。”
云芙观了观老妇的面相,便知她是心善之人,奈何造化弄人,好人却无好报。
她向司鹤羽点了点头,司鹤羽向天际鸣了声哨笛,一只鹰便展翅飞来。
“老人家,你带着孙子,只管跟着它走,到了地方,自会有人照应你。”
云芙又拉起老妇人的手,虚空凝就一朵芙蓉,正落在她掌心。
“你将此物交给一个叫云英的女子,她自会明白你们的遭遇。”
老妇人闻言,拉着孙儿便要向云芙和司鹤羽行大礼,云芙连忙扶住她。
“两位大恩,老身此生是报答不完了,来生定为两位恩人当牛做马。”
老妇人眼含热泪,云芙忙从袖中抽出绢帕,递给老人拭泪。
待祖孙二人离去,云芙一张符咒打出,两名兵士立即幽幽转醒。
见眼前的祖孙二人消失,凭空出现云芙和司鹤羽时,两名兵士慌忙抽出佩刀,警惕地看着两人。
其中一名兵士厉声喝道:“你们是谁?竟敢私放罪人、袭击官兵,是不想活了吗?”
司鹤羽勾唇,笑容温和,手中的玉骨扇打出,贴着官兵的侧脸飞过,削下了他垂落的发丝,又飞回司鹤羽手中。
官兵立刻噤声,惊恐地瞪着司鹤羽。
“若再说难听的话,下次削下的,就是你的脑袋。”
司鹤羽笑容和煦,说出的话却骇人,两名官兵的嚣张气焰立刻熄灭。
“落叶城中情形如何?”云芙淡淡开口,右手食指拇指轻捻着,一道火苗随着她的动作上下跃动。
两名官兵见状,立刻跪倒在地。
“两位……两位义士,落叶城中正招兵买马,准备劫掠临近的几座城池。”
“城中现有多少兵士?”
“约莫三万。”
“约莫?”云芙挑眉,目光瞬间凌冽,手中的火苗也骤然升腾。
“不不不,两万秦国守兵,外加强行征召的九千余名百姓,是三万。”
司鹤羽又接着开口:“这些守军都镇守何方?”
“各有四千秦国兵士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门,剩下四千军士则负责在城郊训练新兵。”
云芙与司鹤羽问完现有情况,落祈月便一挥手,立刻有数道黑影架着两名兵士往裴家军驻地飞去。
三人也运转内力,向大军驻扎之地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