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的眼前渐渐模糊,除了血红,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杀了他们,给师父、凌寒和裴将军报仇。”
“仁义道德有什么用,不若掌控绝对的权力,尽情屠戮。”
云芙周身狂风四起,她目光木然,深深陷入自己的心魔。
落祈月见势不好,忙摆脱身边的羽林军,向云芙飞去。
他将云芙紧紧拥入怀中,声音急切忧虑,“阿芙,醒一醒,阿芙!”
云芙纹丝不动,目光依旧呆滞混沌。狂风卷起沙石,打在落祈月身上,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血痕。
他岿然不动,依旧紧紧拥着云芙,向她脑海中传音。
“阿芙,莫要辜负了你师父的教诲,莫要辜负了你的道心。”
云芙脑海中纷乱的喊打喊杀声被落祈月的声音打断,她的眼眸有一瞬间的震颤。
不远处,商容猛然喷出一口血污,本就苍老的面容更加憔悴。
他目光阴鸷,紧盯着落祈月,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金刚铃。
手腕一抖,商容手中的金刚铃便发出耀眼的金光,直直地往落祈月头上飞去。
此法器是商容历经千辛万苦才从禅宗秘境寻得,专门用来镇压诛灭鬼魂,正是落祈月的克星。
落祈月眼眸一暗,忙抱着云芙躲避。
可云芙仍陷在混沌中,本能地抗拒他的动作。一推一拉间,金刚铃已迫近落祈月与云芙。
商容唇边的笑容加剧,眉眼间显现出癫狂,他大笑起来,语气傲然,“落祈月,你终究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落祈月运转鬼气击向金刚铃,可金刚铃一沾染鬼气,骤然变大数百倍,直直地向落祈月头顶扣去。
落祈月面色大变,忙用尽全身力气将云芙向金刚铃外推去,声音凄厉焦急。
“阿芙快躲开!”
闻声,云芙原本混沌的眼眸一瞬间清明,她面色骤然惨白,神色间满是懊悔。
片刻后,她目光一定,运转魔气,整个人飞身往金刚铃中冲去。
落祈月大惊,想拉住云芙,但云芙速度极快,落祈月只来得及扯下一片云芙的衣角。
顷刻间,云芙整个人被金刚铃吞噬。落祈月眸光大恸,也凝聚鬼气,不管不顾地向金刚铃冲去。
商容见状大笑出声,缓缓落在高台之上,状若疯癫。
“落祈月,你也算尝到了痛失所爱的滋味,你今日,必定要陨落我手。”
哧——
商容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心口,一把长剑贯穿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他回头,兰清淮眸色空茫死寂,声音寒冷,“谁准你杀了她。”
语罢,兰清淮一用力,将长剑拔出,鲜血从商容伤口处喷涌而出,商容瞬间瘫倒在地。
“你竟然,杀我?”
兰清淮眸光冰冷,语气平淡却透着浓浓的绝望,“你怎能杀她?”
商容忙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倒出几枚丹药塞到口中。
他瞥了金刚铃一眼,便运转灵力狼狈逃离,往城门的方向飞去。
云芙飞入金刚铃后,只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耳边诵经声震耳欲聋。
她索性闭上眼睛,将全身的魔气聚集在掌心,往一处打去。
魔气殆尽,金刚铃未损伤半分,云芙的脑海却渐渐清明起来。
云芙睁眼环视四周,却看见落祈月面色苍白,身形蹒跚地朝自己而来。
她伸出手,落祈月发丝凌乱,眉头紧蹙,重重倒在她的怀中,似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落祈月,落祈月……”云芙急切地呼喊着,落祈月却紧闭着眼睛,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
看来金刚铃仅对邪祟有效,自己魔气尽失,反而不再受金刚铃的影响。
云芙搂住落祈月,眉眼间满是焦急。
眼看着落祈月的意识逐渐涣散,身形也显出几分透明,云芙心乱如麻,但她灵力、内力、魔力尽失,只觉得手足无措。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勉强稳定下心神。
穿书后,与落祈月自初识,到相知,再到心意相通,一幕幕的回忆在云芙面前闪现,她眸光一闪,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将落祈月轻轻放下,而后闭上眼睛,回忆起自继任大典以来的一幕幕。
她任由恨意在心中升腾,脑海中,那个喊着杀戮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几乎像贴在云芙耳边低语。
无边的红在云芙眼前浮现,她心中悲愤不已,脑海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杀光他们。
她猛然睁眼,双眸赤红,原本乌黑的长发也顷刻间变白。
无垠的魔气从她丹田中生发出来,她的耳边,诵经声再度响起,大脑中传来不断的钝痛。
她怒目圆睁,运转魔气,向金刚铃最深处飞去,手中蕴积的魔气红的可怕,已然透出黑色。
恍惚间,落祈月只看见了云芙模糊的背影,他想阻止云芙,却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
红色与金色相击,金刚铃顶端骤然间迸发出璀璨的光束。
人群纷纷抬手遮挡耀眼的光芒,惊异地注视着金刚铃。
下一秒,庞大的金刚铃顷刻化作齑粉,一头白发的云芙已然昏迷,直直地往地面坠落。
兰清淮瞪大眼睛,忙挥手让空青前去搭救。
落祈月脱离了金刚铃的限制,眼前瞬间清明,看见云芙坠落的身影,他来不及思索,加速冲向云芙。
在空青之前,落祈月抓住了云芙的胳膊,猛然将云芙搂入怀中。
他向空青打出一把金豆子,而后带着云芙,向城外飞去。
打落金豆子后,空青再欲追赶,眼前已然没有了云芙和落祈月的身影。
刑台下,百姓早已四散,只余下尸横遍地;刑台上,兰清淮站在裴跃云的尸首旁,目光阴冷。
他睨了空青一眼,语气平淡,“传令下去,全国通缉逆贼云芙,务必活捉。”
空青领命退下,兰清淮闭目,轻叹一口气。
突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色瞬间惨白。
许久后,他才渐渐止住了咳嗽,掩唇的绢帕上,已满布血迹。
他自嘲一笑,眼睛望向虚空,许久后,又缓缓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