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见云芙直冲自己而来,拂尘一甩,轻嗤道:“不自量力。”
云芙一张张符咒打出,都被白发人轻易挡下。
裴景行见云芙凝符的速度减慢,忙剑花一挑,直冲白发人面门而去。
白发人左手拂尘一扫,右手捻诀,化为光束打向裴景行,裴景行将龙吟剑横于身前,硬生生被打飞数丈,摔落在地。
“你们的师父在我跟前,也是无名小辈,更何况,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
白发人一张脸俊美异常,看上去不过三十,说出的话却狂妄诡异无比。
裴景行倒在泥地上,嘴角渗出血迹。他将龙吟剑深深插入土里,才勉强支撑起身体。
白发人步法鬼魅,身影一闪,便到了裴景行身前。
他用拂尘挑起裴景行的下巴,声音中带着让人胆寒的笑意,“我特意留下的小女娃没杀成你,你能死于我手,也是你的荣幸。”
他右手捻诀,就要往裴景行头颅打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惊雷骤然在他头顶炸起,将他的头发劈得卷曲焦黑。
白发人怒不可遏地转身,凤鸣剑直直击中他胸膛右侧。
咔嚓。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传来,而后强大的灵力倾泻出来,凤鸣剑被震得嗡鸣,云芙也后退数十步,口中喷出鲜血。
阵眼在白发人身上,但他运功时、甚至受伤时,阵法也未曾有一丝波动。云芙便认定,那阵眼应该是个死物。
白发人抬手捻诀时,总下意识回护身体右侧,云芙便猜,那法器就在他右侧衣衫之内。
所幸,猜中了。
随着五行诛天阵崩塌,禁锢着落祈月的红光骤然消失,他被悬在半空的身体失了支撑,坠落在地。
白衣人的面容瞬间苍老,无数的灵力从他体内逸出,他忙一甩拂尘,飞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短时间内凝了数不清的符篆,云芙的灵力已经完全耗尽,整个人虚弱的不成样子。白发人一走,精神瞬间放松,她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师姐!”裴景行挣扎着站起身,想走到云芙面前。
落祈月抢先一步,飞身到云芙身前。
他小心抱起云芙,而后传音到裴景行的识海,“人我带回去疗伤。”
而后他抱着云芙腾空而起,化作薄雾,消失在虚空中。
几个鬼影从土地里钻出,架起重伤的裴景行,也飞向国师府。
众人走后许久,尸骸遍地的破庙里,盖着香案的佛黄布微微抖动,而后慢慢钻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的僧人。
他惊惧地避开地上的尸骸,而后跑向后山,消失在重峦叠嶂中。
云芙再睁眼,相思正捧着汤药,跪坐在自己床榻前沉默落泪。
“相思。”云芙有气无力地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
相思忙抬手拭泪,又恢复了一贯恭顺垂眸的神情。
“圣女可算是醒了,奴婢去把汤药给您再热一热。”
云芙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便由着相思去热汤药。
相思刚走出房门,仍是一袭红衣的落祈月便坐在了云芙的床榻边。
他面色隐隐有些苍白,显得右眼下那颗红痣更加夺目勾人。
此刻他眉心皱的厉害,正用力抿着唇,一贯含情的眸子也黯淡下来。
“落祈月。”云芙轻唤着他的名字,可声音极度嘶哑,再不复往日的轻灵。
落祈月的心仿佛被揪住,汹涌的疼痛堵在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
“现在是什么时辰?”云芙通过窗户,看见外面太阳高悬,而她晕倒时已是傍晚。
“你睡了一天一夜。”落祈月的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喑哑。
云芙闻言,心下一沉,“我睡了好久,不行,我还得查继任大典的劫难。”
她用手臂支撑着,想从床上起身。
落祈月忙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再度躺好。
“你不要命了!灵力完全亏空,内力也耗尽,要不是天材地宝吊着,你……”落祈月的声音哽住,用力攥紧了拳头。
“不还有你嘛。”云芙扯动嘴角,虚弱一笑,“只要救了你,我便能活,你死了,我也得陪葬。”
落祈月轻叹口气,眉眼间染上自责,“是我思虑不周,太过自大,我这便解了这血契。”
云芙忙勾起唇角,美目光华流转,“逗你呢。你是我保命的底牌,这次是我大意了,才中了那妖道的圈套。不过你与那道人,似有渊源?”
落祈月点点头,眸色染上几分凄然。
云芙见他神色变换,忙运转所剩不多的灵力,掩在被子下的手捻诀,暗暗掐算着。
他的母亲原是人族公主,因绝世美貌被鬼王看中,聘入冥界。
那妖道本是当时的修士,恋慕公主已久。后公主诞下落祈月后,又被鬼王因其身为人族,身份低微,对鬼王的修行无所助益而杀。
那妖道便被情所困,被仇恨所蒙蔽,生了心结,最后堕魔,发誓手刃落祈月父子,为心爱之人报仇。
“那道士原本……”落祈月轻轻开口。
“不必讲了,我已知晓。”
云芙唇角微扬,她看向落祈月,长长的睫毛扑闪着,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疼惜。
落祈月看着云芙的眼睛,他干涸开裂、百孔千疮的心脏仿佛被一场甘霖沁透,就像荒漠迎来了久违的雨季。
他俯身,眼角微红,虔诚无比地在云芙眉心落下一吻。
云芙只觉得一片红在自己眼前晕开,落祈月身上的青草香将她柔柔地包裹起来。她的前额突然灼热滚烫,仿佛火花跃上眉心,让她久久的晕眩。
四目相对,缱绻的情丝从两人心底萌芽,而后慢慢舒展开来。
恰在此时,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落祈月飞身而起,坐到房梁之上。
相思端着药走进来,后面跟着裴景行和国师。
“师姐!”裴景行飞扑到云芙床前,刚要说话,他面色突然一红,又拉上了两侧的床幔。
云芙垂眸打量了一下自己,脖子以下都在被子里,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
她心里暗叹了口气,裴景行,可真是个小顽固。
“那日让你和景行贸然前去除祟,是为师思虑不周,幸得太子殿下赐药,才让你转危为安。”
国师目光沉痛,双手合抱,便要向云芙行礼,“是为师对不住你,让你受此劫难。”
“师弟,快扶住师父。”云芙一时情急,支撑起身体,相思忙将枕头置于云芙身后,又坐在床榻上,让云芙依靠着自己。
裴景行忙扶住国师,阻止了他行礼。
云芙隔着窗幔看向国师,比自己的吝啬鬼师父高一头,身形也更加瘦削。但此刻,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叠,云芙的眼眶一热。
“与师父无关,是徒儿学艺不精,未能保护自己,也未能护住师弟。”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国师连连摆手,“我已听景行说了,京郊邪祟尽除,那道人也重伤逃去。陛下还赐了许多珍宝给你。”
云芙点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到裴景行身上,“师弟如何了?伤可好些了?”
“已大好了。”裴景行开口回道,云芙懂医,自然听出他声音里的虚弱,却也没有开口戳穿他。
殿门骤然打开,一个面生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身上的打扮并不是国师府的服饰。
“小将军!”他猛地跪倒在裴景行身前。
“怎么了?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阿平,你且起来回话。”裴景行的面色染上几分焦躁。
“刚刚宫里来了圣旨,给小姐和太子赐婚,小姐不愿,现下大将军已往皇宫去了。”
云芙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