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未想到,仅仅揭露皇后谋害梅悯贵妃之事,就引得她狗急跳墙,攀咬起兰清淮,她回头,担忧兰清淮一时怒极,有损身体。
兰清淮只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而后不疾不徐地走上大殿,端方一拜。
“儿臣未有不臣之心,未有逾矩之事。
“你身子弱,快起来,白英,快把太子扶起来。”老皇帝见兰清淮跪下,急切地看向总领太监白英。
白英忙搀扶起兰清淮。
兰清淮站定后,又向云芙伸出手,欲扶她起身。云芙本不想在此关头,和兰清淮有所接触。
但兰清淮眼神坚定,见云芙躲避,上前一步,拉着云芙的胳膊,将她扶起。
云芙从未见过兰清淮如此强硬的一面,微微有些怔愣。
“儿臣与圣女幼时相识,情意深重是真。共谋大逆之事,却是子虚乌有。”兰清淮向老皇帝拱手。
“云丫头,你怎么说?”老皇帝声音缓慢却极具压迫感。
“父皇……”兰清淮还要说些什么,老皇帝语调提高,目光晦暗地紧盯着云芙。
“云丫头,你怎么说?”
云芙稳了稳心神,刚要开口辩白,大殿所有烛火在一瞬熄灭,沉重的殿门被一阵邪风撞开,黑暗与阴冷交织,大殿内乱作一团。
“护驾,护驾!”白英尖锐的声音响起,暗卫纷纷飞入大殿,护在老皇帝身前。
“师姐!”裴景行拔出龙吟剑,冲到云芙身边。
兰清淮在黑暗中紧握住云芙的手,云芙想抽出,但他的力气大得出奇,云芙尝试几次也没能如愿。
“陛下……”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
声音幽怨空旷,不似活人的声音,胆小的女眷已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梨儿?”老皇帝听到声音,激动地回应,“梨儿,是你吗?”
“陛下,皇后害我,皇后害我……”声音越飘越远,越来越低微,直至微不可闻。
突然,云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自己头上,她抬头望去。
落祈月坐在房梁上,衣袂飘飘,丰神俊朗,他正歪着脑袋看自己,一双桃花眸似有盈盈秋水。
四目相对,云芙一直悬着的心猛然落地。
殿门骤然关闭,所有烛火一瞬亮起,云芙忙看向房梁,已没有了落祈月的身影。
她低头,脚边是一粒耀眼的金豆子,她抬脚,状似无意地将金豆子踩在了脚底。
“毒妇!梨儿亲口指认,你还有什么借口?”皇帝暴怒,一脚踹在皇后身上,自己也连连踉跄。白英忙搀扶住老皇帝,他才免于跌倒。
“定是圣女使的妖法,或是国师……”
“住口,你竟敢污蔑国师?”皇帝怒意更盛,拔出身旁暗卫的佩剑,作势要往皇后身上刺去。
“陛下息怒,皇后一向德被六宫,许是手下人……”薛丞相跪地,欲言又止。
“陛下,奴婢一直良心不安,如今再不愿替皇后隐瞒。”连翘突然跪下,向老皇帝叩头。
“讲!”老皇帝坐回龙椅,胸口仍因震怒而剧烈起伏。
“当日皇后妒忌梅妃专宠,便指使奴婢送去这金镯。”
连翘语毕,深吸一口气,继续开口。
“前几日,皇后还命奴婢收买太医院赵江,在陛下漱口的茶汤内下毒。”
“父皇,儿臣已命人拿了赵江,现在就在殿外,等候您传召。”兰清淮缓缓开口,面上是浅淡的笑容。
局势瞬息万变,攻守之势异也,云芙却微微蹙眉。
“不必传了,即刻去搜椒房殿。”老皇帝摆摆手,似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侍卫来去匆匆,从椒房殿砖墙内翻出的毒药,以及和薛丞相密谋的书信,很快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臣为岚国鞠躬尽瘁三十五载,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臣千古奇怨,请陛下明察。”薛丞相跪下,连连磕头,汉白玉砖石上隐隐有了血色。
云芙心中疑窦丛生,刚要开口,兰清淮用衣袖遮掩,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皇后薛氏,念在与朕多年结发,赐毒酒。薛氏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妇孺流放岭南,没入奴籍。”老皇帝已然心力交瘁,声音低微,说出来的话语却冷酷无情。
“薛家是否有其他罪状,大理寺需速速查明,禀告于朕。”
“陛下……”薛丞相仍要言语,却被侍卫拉出大殿。
大殿内只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呼喊,“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云芙握紧拳头,心中堵得厉害。
“陛下。”皇后不再哭喊,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盈盈下拜。
“臣妾与陛下结发多年,却未早些看清陛下为人,是臣妾之过。惟愿陛下善待臣妾的母亲与胞妹,臣妾死而无憾。”
老皇帝闭眼,没有再看皇后。
皇后苦笑,而后长叹一声,拔出暗卫的长剑自刎,鲜血溅了老皇帝一身,他却仍未睁眼。
白英忙让人把皇后抬了出去。
本是寿宴,却以血色收尾,宾客皆惊惧散去。
一出长乐宫,云芙便快步向外走,丝毫不理会兰清淮的呼喊。
“芙儿,咳咳咳……”兰清淮的咳嗽声不住传来,云芙叹了口气,又回头走到了他身边。
“你骗我。”云芙眼神满是失望。
兰清淮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拉着云芙上了他的马车。
“父皇忌惮薛家已久。”兰清淮拭去了唇边因咳嗽而残留的血迹,急切开口。
“你利用我做引子,先拉皇后下马,再指摘薛家。兰清淮,我看错了你。”云芙眼眶微红。
“皇后毒害我母妃是真,父皇被下毒是真,我从未骗你。”
“呵!”云芙怒极反笑,“皇帝借自己下毒之事,构陷薛家,倒真是好谋算。我当初就不该给他解毒,让他死了算了,省得祸害这么多条人命。”
“薛家欺男霸女,卖官鬻爵,罪无可恕。但薛家盘根错节,这是最快的处置之法。”兰清淮目光诚挚,语气急切。
“太子殿下不必和我解释,天子旨意,我又如何反过这天去。我要回府了,若今后非必须,我们就不要见了。”云芙掀开车帘,走下马车。
“芙儿,我不会害你!”兰清淮的声音传来,云芙却不想回头,只钻进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内,落祈月正端坐着,目光如水,静静地看向自己。
云芙打发了相思坐在轿厢外,而后再也忍不住,趴下头放声大哭起来。
落祈月只抬手,轻轻扶着她的长发,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