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下坠好像停止了……
感受到脚下实实在在的触感，法兰有些艰难地睁开眼睛，一瞬之间的强光让他有些头晕，下意识遮住了双眼。
等到适应了与洞穴之中截然不同的光照，法兰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生物，引入眼帘的只有身后一座突兀隆起的山峰，以及周边延伸出弧度的大地。
头顶没有太阳之类的光源，光亮似乎是从四面八方直射而来，将整个世界都照得透亮。
“这是什么地方？”
无论是朝向哪个方向，法兰甚至没能看到除了白色以外的另一种颜色，不论如何奔跑，大地总会在视野的尽头出现。
“呼——呼——呼——”
不知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多久，体力从未见底的法兰竟开始大口喘着粗气，喉咙也火辣辣的，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刚刚接触到了神明之心，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神明……
法兰猛然低下头，他看着地面粗糙的纹路，感受着它与寻常大地不太相同的触感——紧绷，但并没有那么坚硬，甚至有着些许弹性，关键是从其中散发出的气息……
毫无疑问，那就是神明之心的气息，甚至比它更浓厚，更加纯净，纯净到法兰竟然第一时间没有发现。
如若要打个比方的话，神明之心与法兰的血脉有重合的同源气息，但其中蕴含的杂质能让他一眼就感知出来——但这片大地不同，它几乎与法兰完全相同。
“呜啊——”
这样想着，法兰的左脚突然一个踏空，大地不知何时出现一片有着些许弧度的空洞，极长的坡道延伸至视野之外的地方，他一失足便滑了下去。
法兰想依靠自己的身体素质直接蹬上去，但他根本改变不了现在的姿势，任由大地的重力将自己向下拉扯，这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跟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没有明确的时间刻度，法兰只知道自己下滑了很长的一段距离，久到周围的环境开始不断变暗，他才堪堪触底。
抬头向上看去，原本的空洞已经缩略成一道极长的裂谷，在原先失足的对岸竟然还存在着陆地，只是因为中间的裂缝太过宽广，而导致法兰将其错认成了“空洞”。
“得先上去……”
在这种地方喃喃自语，不论再小的声音都能回荡到他的耳中，法兰摇了摇头将杂念暂时摒弃掉，还有人在黑暗之中等着自己，可不能在这里耗费太多的时间。
他原本想要顺着坡道重新爬上去，但光滑的平面根本无从下手，只好放弃了原路返回的策略，继续向前探索。
不知走过多远，一处突兀的球盖状物体突然出现在空中，它的正中有着一道明显的裂缝，随着法兰的走近，球盖的整体结构逐渐显现了出来。
它并非是凭空出现，而是一个生长在大地之上的肿胀球块，只是因为过于庞大，导致弧度最为明显的一部分会先在视野之中凸显出来，当法兰真正走到它的前面，投下的阴影已经将四周化作一片彻底的黑暗。
不知是不是法兰的错觉，他似乎感觉到身前的这一巨物在微微颤抖。
“唉——这里比下来的地方还要陡些。”
虽说这块巨大的肿块尽头连接着另一端的陆地，但它弧度几乎是一个圆形，根本无从下脚。
这样叹息着，法兰还是尝试着把右手按在了肿块之上。
一阵巨大的力道差点把法兰的手臂扯断，他赶紧将右手收了回来，只见肿块的表皮从正中间的裂缝处开裂，逐渐开始朝两边收缩，仅仅是这一简单的动作就足以在法兰的四周刮起一阵飓风，差点把他吹飞出去。
等法兰再次抬起头时，看见的是一颗巨大的浑圆黑珠，它的四周被星空般的光辉环绕，再远的地方能看到与黑色截然相反的白——并非大地的颜色，而是在肿块的表皮之下，裸露出来的部分。
它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不知这个念头是怎样在心头浮现，法兰猛地一怔，脚下一空的感觉再次传来，他开始了第二轮坠落。
“管理员……上线……进度1……30……78……98……9……9……9……9……”
“上线失败。”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在耳边传来，法兰的意识在深海中越沉越深，四周的压力压迫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黑色如同史莱姆一般的粘液凭空渗透了出来，它们包裹住法兰，像一只救生艇一样将他带离了深海之中。
“咳，咳咳——”
劫后余生的法兰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睁开眼，他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唯一不同的是，自己身边那些无比熟悉的黑色粘液。
【虚构之影】！
“我主，您终于到了。”
深邃而黑暗的眼球正中，一摊浓稠的粘液逐渐渗出，在法兰的身前聚合成一道人影，没有五官，却仍能无碍交流。
虽说能在这种鬼地方看到第二个活物应该是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但法兰并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反而摆出了警惕的姿势。
“全都是你搞的鬼？”
自从被送回二十六年之前以来，法兰就再也没见过这一切罪魁祸首的半点影子，但当他莫名来到这个不知何处的地方，又再一次地见到了这个教徒，很难不让他怀疑是否这也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
“我主，您太高看区区一个仆人的能力了——这里是我等之圣地，神明之殿堂。”
“说清楚……你要干什么！”
法兰最讨厌这种谜语人行为，就当他要追问下去的时候，地上的粘液开始顺着脚跟包裹整个身体。
“‘冰冻纪元’是什么！‘管理员’是什么！神明又是怎么一回事……”
法兰撕扯着攀附上来的粘液，尚且拥有力量的时候他都无法正面对抗这个半步六环的教徒，更别说现在能力尽失的情况。
他清楚地明白这一点，但对方明显有求于自己，暂时肯定不会将他置之于死地，既然如此，不如趁这个时候把所有的问题都一股脑地问出来。
“不能说，也不可说，只要有一句泄露，世界便会不可逆地驶向毁灭，而在一切还未到来的现在，尚存一丝生机——我主啊，真相就是这样沉重的东西。”
“你妈的……谜语人滚出去……”
自知听了一堆废话，法兰也懒得继续再问下去，周身的粘液才是他现在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那你倒是说说你现在想做些什么……”
粘液已经攀升到了法兰的脖颈，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只是让您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被黑暗吞并之后，法兰的意识并没有消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上浮，甚至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大地在自己“眼中”愈发渺小，凹陷或是突起的地方逐渐呈现出某种规律，它们构成了一切线条，构成了……一个苍白的巨人。
祂的双眼紧闭，胸口缓慢地抬起，似是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睡。
在法兰的感知快要消失之前，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巨人胸口处的一丝异常。
一个尚未成型的婴儿凭空出现在那里，大小甚至比不过一粒沙尘，但法兰就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那道熟悉的感觉……
还未等法兰反应过来，一个庞然巨物从比自己不断上升之中的意识还要高的地方扎了下来，那是一个针筒，其中有鲜红色的液体在不断摇晃，锐利的钢针瞬间插进巨人的胸口。
“冰冻纪元1738293年……宿主请求……供给增加10……”
这是在意识被黑暗完全侵蚀之前，法兰所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在那之后，整个世界只剩下一道无比清晰的机械音。
“世界树管理系统，连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