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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朔禅师

    这三个人正是几天前括苍山上的绿衣女子卫盈莹,和她的两个手下端木笔、端木砚,他们正一边轻声交谈,一边沿着山道,向北行去。山风吹来一些他们说话的只字片语,叶枫竖起耳朵,只隐约听到“……要紧……和尚……”断断续续的几个字。

    “要紧和尚?这是什么意思?”叶枫想了半天,仍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那三人走得好快,转眼间,就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叶枫无聊地打了个呵欠,正想回去,忽觉远处的丛林中,似有一点亮光闪烁。叶枫微感奇怪,趴下身来,凝神向着山道的那一头望去。

    过了好一会儿,又走来十来个人,俱都身穿衲裰,足登多耳麻鞋,头顶光光,是一群和尚。他们有的拿着戒刀、棍棒,有的两手空空,若即若离中,追踪着卫盈莹等三人的踪迹。叶枫方才看到的亮光,多半就是他们手中的戒刀反射太阳光的缘故。

    待他们走远了之后,叶枫匆匆回到洞中,弄熄了火堆,从大石板底下取出木纹经贴身藏好,再想找一件武器防身,谁知找来找去什么都没有,只得罢了。

    再次来到洞口,叶枫拨开藤蔓,正想纵身下跃,远处静寂的丛林中忽然一阵鸦飞鹊乱,一大群各色鸟儿腾空而起,又四散飞去。叶枫心念一动,重新蹲了下来,藏身在藤蔓之后。

    果然,过不多时,山道上又有三人迤逦行来,左手边那个高大的身影是梅花拳掌门上官鹏,另外两人自然便是花赛李和马青龙,两人一边走,口中兀自争论不休。

    叶枫唯恐被他们发现,把头低了低,只露出一只耳朵仔细倾听他们的交谈。三人说话声音甚是响亮,这回叶枫倒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听花赛李责怪道:“我们正要勾当大事,马帮主何苦去招惹那些鸟儿?”

    马青龙说道:“花师兄也忒地小心了,那几个年轻后生,终究不是我们的对手,花师兄不会小输了一阵,就把胆子给吓破了吧!”

    花赛李哼了一声,正要反唇相讥,上官鹏连忙说道:“常言道,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魔教贼子,惯会用一些鬼蜮伎俩,倒也不可不防。”两人这才不再言语,一同跟了下去。

    叶枫这几天在洞中不是练武就是躺着发呆,气闷得很,眼看着有一场大热闹可瞧,又怎肯错过?他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无人过来了,这才钻出山洞,顺着山坡轻轻溜下地来。

    当双脚终于踏上土地的时候,叶枫闻到四处氤氲的花香和泥土气息,顿觉精神一振,随即辨明了方向,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谁知跟了半天,转过几个弯,刚开始还有树夹路作碧巷,到得后来,前方就只有一处处丛莽密菁、荆棘杂出,叶枫跟得太远,早已寻不见前人的踪迹。眼看天光慢慢暗沉下去,空山寂寂,四周只有黑压压的树木丛杂,夜风劲急,时有不知名的鸟兽鸣叫,凄厉如泣。叶枫整颗心似乎都悬了起来,不管有路没路,只顾四处乱窜,这样转过几个圈子,就连原先的道路都寻不着了。

    正当叶枫慌张失智、无可奈何之时,忽然从西北方传来“啊──”的一声,似乎是人在临死前的号呼之声,在夜色莽苍中听来愈发的突兀骇惧。叶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出了一身冷汗,慌乱之中也分不清是男是女,急忙向着叫声的方向奔去。

    奔了小半个时辰,叶枫的小腿、手臂等处被枝柯交横的荆棘划出无数的血道子,竟也浑然不觉。直到看见前面林树参差间露出数点火光,隐约还听到人的说话声,这才放慢了脚步,极轻极轻地掩了上去,将身藏在一棵大杉树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内望去。

    只见眼前好大一片空地,十余人背向着自己站着,其中数人高举着松脂火把,将空地照得亮如白昼。圈子的中心,一个老和尚半跪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抚胸,指缝间不时有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半件僧衣,口中嘘气如牛,一呼一吸之间,身子也随着剧烈地上下起伏,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在他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人,有僧人也有身穿黑衣的俗家人,俱都一动不动,身上都有或深或浅的伤口,看来都已死去。

    周围十余人都穿着黑色长衣,头戴洪油斗笠,黑布蒙面,看不出本来面目,其中一人用剑指着那老和尚,说道:“天朔老秃,今日你死在我明教的手中,可曾心服么?”

    叶枫听说这个老和尚居然便是在武林中位望甚尊的天朔禅师,悚然一惊,心想:“天朔禅师是我们括苍派邀请的客人,怎么会落在魔教的手中,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救他一救。”虽有此心,但摸摸腰间空空如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刃,这十余个黑衣人看来又绝非易与之辈,到底该当如何救人,一时间倒也傍偟无计。

    正犹豫间,只听天朔禅师说道:“魔教?咳咳……诸位的行径,比起魔教,却又卑鄙得多了!”

    那执剑的黑衣人闻言一怔,与同伴对视了一眼,说道:“我们明教行事,向来干净利落,从不留活口!但念在你一大把年纪,我们教主又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就算留你一条性命,又有何妨?”

    天朔禅师手抚胸口,自顾自地闭目调息,对他的话宛若不闻。

    黑衣人继续说道:“这里距福建,足有千里之遥,要我们放你不难,只要你在回去的路上,逢人便说是明教杀了你手下的弟子,并将你打成重伤。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大可将我们的人数说多十倍,也是不妨的,哈哈哈!”

    天朔禅师嘿嘿冷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投射在地上,风貌凛凛可畏。只听他说道:“老衲在福建之时,就听人说起魔教之人行踪诡秘,多造杀孽之事,但比起诸位,只怕还光明正大些。咳咳,别说他们并无过犯,就算是十恶不赦之徒,老衲又岂能以一句不实之言加诸其身!师兄常说,一心向善就是佛,为非作歹即成魔,魔教正教,原就难分得紧。老衲话尽于此,各位就请动手吧!”

    那持剑的黑衣人并不立时动手,往旁边看了看。站在他右手边的黑衣人,抱手而立,似乎是他们这一行人的首领,身形端凝不动,只微微点了点头。

    持剑黑衣人得他授意,怒斥一声:“贼和尚,是你自寻死路,休怪我手下无情!”跨上一步,一剑在天朔的胸腹间直刺而入。这一剑来得快极,天朔身受重伤,几乎站立不稳,根本无力闪避,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剑锋在自己的身体中没入,鲜血从伤处流了出来,顺着剑锋流淌到地上,染红了自己脚下的一片土地。

    黑衣人正待拔出剑来,只见天朔大喝一声,奋起余勇,双拳挥出,啪地一声,击在黑衣人的两边太阳穴上。

    这两拳,刚猛厚重,黑衣人登时脑骨粉碎,哼都没哼一声,便即毙命。天朔虽力毙敌人于掌底,但也因此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长叹一声,慢慢瘫倒在地上。

    这时,从林外匆匆跑来一个黑衣人,径直来到首领身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们来了!”黑衣人首领嗯了一声,挥了挥左臂,率先离开。其他人将死去的同伴背的背、抬的抬,不到一会儿,就走得一干二净,诺大的空地上只剩下天朔和他的几个弟子。

    黑衣人刚一离开,叶枫就从树后跃了出来,快步来到天朔身前,扶起他的上身,轻声呼唤道:“天朔禅师!天朔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