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您繁忙的时候打扰,真是抱歉。”
“不,我没什么特别的事。”
亚什利特被邀请进房间,等待着的是在床上半坐起身的女性。
她有着银色的头发和冰蓝色的眼睛,和卢米娜很像……不,应该说是卢米娜像她。
因为是公爵夫人,亚什利特原本想象着她会是像母亲罗莎琳德那样强势的人,但她的气质和至今遇到的贵族都不同,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然而,她的容貌明显是不健康的消瘦。
“我是作为近臣候选人目前被安派在公爵家的亚什利特,弗伦蒂娜夫人。”
“嗯,初次见面,亚什利特。抱歉这么晚才跟你打招呼……如你所见,我的身体不好,日子过得不太好。”
自称弗伦蒂娜的女性抬手让佣人退出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亚什利特和弗伦蒂娜两人。
这是一间不像贵族房间的宁静房间,还能感觉到某种质朴。
“那个,听说您生病了……您还好吗?”
“啊,没关系的。我身体不好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一直在喝毒药。”
“啊?”
亚什利特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因为自己情绪低落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吗?还是听错了什么?
“我呢,尽量不让孩子们出现在社交场合,对外就设定成身体虚弱……但也有推不掉的活动。所以为了出席那种必要的场合,平时就特意让身体变差。
你也差不多吧?听说你不是佣兵团出身的平民,而是设定成在丹雷斯宅邸生活的孩子成了迪拉斯科家的养子。”
亚什利特刚想问为什么会这样,就被弗伦蒂娜再次提醒自己也是用类似的设定进入这个上流世界的,于是便理解了。
恐怕是为了保护那三个人。亚什利特心想弗伦蒂娜夫人应该是有自己不知道的缘由。
在前夜祭时就知道贵族社会在某种意义上是战场的亚什利特,没有多问就接受了。
“比起我的事……我听说了狩猎大会上发生的事。谢谢你,亚什利特。”
“不,不!那是我的职责!”
弗伦蒂娜向亚什利特低头致谢,亚什利特慌了神。
虽然说是要表达感谢,但没想到会这样。
难道让佣人退下就是为了这个?
“不管是职责还是义务,就算都不是……你保护了我的孩子们这一点是不会变的。真的谢谢你,没能马上向你道谢,对不起啊……我只能选身体状况好些的时候……”
“不,您能这样直接向我道谢……我已经感到很荣幸了。”
弗伦蒂娜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亚什利特。
“你没事吧?比起你担心我,但我更担心你的样子哦?”
“……刚才,也有人这么说我。”
“你能和我聊聊吗?还是说,毕竟是初次见面,不好说?”
“呃……”
亚什利特想起刚才慌乱的科蕾娜的样子。
为了不给身体不好的弗伦蒂娜增添负担,亚什利特没有讲自己母亲保护卢米娜的事,而是说起了对自己感到失望的事。
比如在重要时刻没有行动的自己,自己所憧憬的人明知会受伤却还是行动了,而自己却不是那样的人,因此对自己感到失望。
“嗯嗯……?嗯……?”
听完亚什利特的话,弗伦蒂娜歪着头。柔顺的长发滑过肩膀。
是不是因为没讲关键部分所以没传达清楚呢?
“对不起啊,亚什利特……我和你是初次见面,我也只是从丈夫那里听说了你的事,可能会说错话。即便如此,我能跟你说几句吗?”
“好……?”
弗伦蒂娜礼貌地向亚什利特确认后继续说道。
“我从丈夫那里听说了你和佣兵团的事。为了帮助差点被卑劣的贵族陷害的佣兵团,十岁的孩子挺身而出打倒了那个贵族的故事……我觉得他找到了一个很了不起的孩子。
所以,现在你说的这些让我觉得和我从丈夫口中听到那个孩子完全不一样,我有些混乱。”
弗伦蒂娜把手伸向亚什利特的脸颊。
那是白皙、纤细的手臂。即便如此,她还是想要触碰亚什利特。
“你说自己和所憧憬的人不一样……真的是这样吗?从丈夫那里听到的故事,还有在狩猎大会上救了我儿子的你,在我看来是很棒的人。”
弗伦蒂娜清澈的眼眸映出亚什利特的身影。
即便憔悴,她的眼眸依然美丽。
“也许过去的你不能为了别人行动……但是,因此就认定那是自己的本质,这样好吗?
如果真是那样,当佣兵团的人遇到困难时,你什么都没做吗?佣兵团的人也不会得救,那样的话你也不会被迪拉斯科家收养,也不会和我的孩子们成为朋友……我也肯定不会像这样和你聊天。”
弗伦蒂娜微笑着。
那是和前夜祭时看到的贵族做作的笑容不同的表情。
“你一定是改变了,所以你的世界也变了。”
……弗伦蒂娜的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想起被从佣兵团带走时,乌瓦尔说过类似的话来劝说自己。
——为了让世界比现在稍微好一点,自己必须改变。
想起总是烦躁地只会借酒浇愁的乌瓦尔那次心血来潮的助人……据说那是乌瓦尔人生的转折点。
“因为觉得过去的自己不行所以采取行动了,所以现在你才在这里不是吗。那么我觉得你的本质不是过去无法行动的自己,而是认为过去不行而改变了自己的现在的你,这才是你的本质。
至少对我来说,你是救了我孩子的可靠的近臣候选人。真的,谢谢你。”
弗伦蒂娜说着握住亚什利特的双手,再次低下头。
弗伦蒂娜知道作为贵族这也许不对,但作为母亲这是正确的行为,所以向亚什利特低头时没有犹豫。
“本质是……现在的,自己”
乌瓦尔流着泪劝说自己时的情景在亚什利特脑海中浮现。
通过弗伦蒂娜的话,亚什利特终于觉得自己理解了那时乌瓦尔想要传达的意思。
就像恶人变得稍微好一点……胆小的孩子,也许也能像乌瓦尔说的那样成为了不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