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在晚餐前，天色渐暗的时候，塞尔多拉被拉杰斯特拉叫了过去。
敲门后打开办公室的门，里面有他的弟弟罗诺斯蒂科，还有作为近臣候选人、同时也是同学并一起在魔法学院上学的艾丹，以及白天在训练场一起的亚什利特。
不止这三人。靠墙站着三个脸色阴沉、低着头的男人，还有两名护卫骑士。
这五个人全都是塞尔多拉熟悉的面孔。脸色阴沉的三个人是他的教育负责人，而站在他们中间的两人是拉杰斯特拉的护卫骑士。
“塞尔多拉”
拉杰斯特拉狠狠地瞪了塞尔多拉一眼。
那眼神不像是宠爱三个孩子的拉杰斯特拉会有的。
那眼神类似于斥责无能贵族时的冰冷。
“是，父亲大人”
“你……只能使用一半左右的第一阶魔法，这是真的吗？”
拉杰斯特拉平静地问塞尔多拉。
塞尔多拉猛地看向教育负责人那边。仿佛在寻找打小报告的人。
但不是这样。教育负责人现在不可能特意说出这种事。
“不，是艾丹吗……！”
“是，塞尔多拉大人”
艾丹表情沉重地回答。声音有些颤抖。
塞尔多拉瞪着艾丹，但现在没工夫计较这个。
毕竟这片领地最可怕的大人正看着这边。
“回答我，塞尔多拉。是不是真的，安德烈斯家的领主拉杰斯特拉在问你。魔法教育负责人作证说，他们没有被塞尔多拉你指使隐瞒学习进度，是不是？”
“……是，父亲大人”
塞尔多拉犹豫着回答后，拉杰斯特拉瞪大了眼睛，然后垂头丧气。
“这算什么……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做这种事，为了什么……”
拉杰斯特拉平时难以想象的怒吼让空气都紧张起来。
教育负责人们仿佛精神已经死亡，靠墙站成一排的他们脸上毫无生气。就算旁边有护卫骑士或者没有，反应大概也都一样。
“塞尔多拉，你是个机灵的孩子。也有才能。从小无论什么都能出色完成……所以各方面的教育负责人报告没问题，我也就没有怀疑。还以为魔法只是有些落后，在误差范围内。
所以，有时你跑出城去，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很理解一直坐在城里对着书桌会让人感到窒息。”
“父，父亲大人……”
“但我可没让你出丑。为什么单单魔法会放任到这种地步……甚至还让教育负责人封口……领主的儿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沉重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办公室。
这里本应比迪拉斯科家的办公室宽敞得多，但因为拉杰斯特拉的压力，却让人觉得像监狱一样狭窄。
明明没有被训斥的艾丹也因为紧张而咽了咽口水。
“……是，……因为……”
“什么？”
像是认命了一样，塞尔多拉漏出声音。
声音太小，听不清。
“只有魔法……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和其他不一样……”
对于塞尔多拉的辩解，拉杰斯特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塞尔多拉开始解释为什么一点点地隐瞒魔法学习进度。
塞尔多拉从小无论什么都能熟练应对。
读写和计算自不必说，武艺也在常人之上，擅长的骑马从一开始就像操纵手脚一样熟练，贵族的娱乐、作为交友手段的主要活动狩猎，一天就掌握了诀窍，能读懂猎物的动向。
从古老的历史到近代的政争经过，甚至邻国的信仰对象和教义都记得……可以说是具备领主之子应有的才能。
只有一个——除了魔法。
其他事情都能很快做到超出常人的塞尔多拉，面对第一次遇到挫折的魔法领域，竟然选择了逃避。
这或许是天才特有的理由。第一次遇到做不好的事情，觉得太奇怪，带着畏难情绪一直搁置到今天。
……如果只是知识领域，那还好。
只要有统领人的能力，安排各领域的优秀人才获取信息就行……但实践技术就不同了。
领主在有事的时候要领导民众，在前线指挥对抗侵略者。必要的时候自己也要投身战火。
领主是领地的核心和最后的堡垒……当然，不仅要学习治理领地的学问，还必须具备武力。其中最主要的武力就是魔法。
更何况，在贵族社会，不会使用魔法的领主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不言而喻。
“魔法只有通过锻炼和反复练习才能提高熟练度……就是这样的技术。你应该知道逃避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其他事情我都能做好！只有魔法……不行！”
“不行？就这样？你这个领主之子居然这么任性地逃避了？”
拉杰斯特拉似乎越来越失望。
他以为优秀，实际上也确实优秀的塞尔多拉，居然在魔法领域做出如此致命的选择，让人难以置信，他垂下眼睛不想相信。
“领主连魔法都学不好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要责怪你有不擅长的东西。但就算不擅长，也要努力让周围人认可，这才是领主之子。
我们比别人更有优势，所以不能放弃。不能任性地逃避……如果是继承人，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应该明白的。”
“……”
塞尔多拉沉默着。
自己也知道，但还是一直逃避着。
逃避不擅长的东西……这是自然的心理反应。但领主之子不能这样。
“罗诺斯蒂科，艾丹，你们报告得很好。”
“罗诺斯蒂科……？”
不仅是了解塞尔多拉在魔法学院现状的艾丹，连弟弟的名字都被提到，这让塞尔多拉感到疑惑，看向了罗诺斯蒂科。
“报告教育负责人谎报情况的是罗诺斯蒂科。就在昨天……和今天艾丹的报告结合起来，就有了判断真相的依据。”
“昨，昨天……？”
“……”
罗诺斯蒂科没有回应哥哥的声音，默默地坐着。
——时机是不是太好了？
就好像在等着艾丹回来一样的时机。在这种时机偶然发现教育负责人谎报情况，根本不可能。原本就知道，瞄准这个时机更合理。
塞尔多拉想到这里，看穿了罗诺斯蒂科的意图。
“罗诺斯蒂科，你这家伙……！一直以来都没表现出这种迹象，现在居然——！”
“哎呀，哥哥……我讨厌争斗……而且，哥哥您在魔法以外的领域……确实很优秀……所以只有这个时机，才有破绽……
近臣候选人回来报告哥哥在魔法学院的情况……只有这个时机……虽然是赌一把……但和亚什利特接触后，我知道迪拉斯科家的人都是认真的近臣候选人……”
这听起来像是称赞，但其实不是。
旁观的亚什利特都能看出罗诺斯蒂科在微微冷笑。
“进入魔法学院，基础都还没掌握好……把这样的安德烈斯家的丑态暴露出来的哥哥，现在就宣布为继承人……您觉得怎么样呢……”
“嗯……不，确实是这样，但是……”
拉杰斯特拉皱起眉头，露出苦涩的表情。
塞尔多拉进入魔法学院已经半年了。
魔法学院在信息等方面很封闭，所属的教师们不会特意宣扬，但同学们的嘴无论如何也堵不住。像塞尔多拉和艾丹回来一样，其他同学也回家了，肯定在谈论学院生活。
罗诺斯蒂科说得有道理。
如果就这样宣布塞尔多拉为下一任领主，被邀请的贵族……尤其是其他派系的贵族们就会趁机而入，很可能会削弱权威。不，肯定会。
宣布一个暴露丑态而不是展现成果的继承人作为下一任领主，肯定会被轻视。这就像是在大肆宣扬继承人培养失败，到塞尔多拉继承的时候，拉杰斯特拉一直守护的权威肯定会荡然无存。
“领主拉杰斯特拉大人……鉴于这次的事情，我请求重新考虑安德烈斯家的下一任领主……
按照惯例，长子会成为下一任领主……但也给我罗诺斯蒂科一个机会。来一场继承人之争吧……哥哥……”
罗诺斯蒂科的目的是让前夜祭上宣布下一任领主的事情暂停。
平时安静的样子就像隐藏爪子的猛禽，罗诺斯蒂科堂而皇之地希望展开继承人之争。
“……”
亚什利特只是默默地把这一幕印在眼中。
同时思考着自己被安排在这里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