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铁民有记忆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身边有如意美女相伴,独享二人世界。凡事都被牵挂,身边接触过的每一个女人,都能引起王丽酸气十足的警觉。
他十分认真地把王丽的尖刻,当成了爱的表白。
被爱是幸福的,爱人是痛苦的。
铁民被幸福包裹着。他暗自给自己提了一个醒儿,今后不会在王丽面前,再提任何一个与他接触过的女人,免得王丽为他担忧。
王丽的警觉,来自她与铁民的初恋。
她认定不论是哪个女人,只要跟铁民在一起接触久了,都会跟她一样,不知不觉中爱上他。
当初铁民救了她一命,反被她讹了一把遮阳伞。这把伞至今还被她珍藏着,她不舍得使用,这把爱的见证。
她接受了铁民的遮阳伞,从此家门口便多了一道风景。
每次王丽出门,都能看见家门口拦了一辆自行车,铁民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冲她憨憨地一笑说:“家里有啥活吗。”
起初王丽非常警觉,看见铁民堵在家门口,她急忙关上院门,锁好房门,好像稍有疏忽,铁民就能破门而入一样。
接连几天,铁民都是这样,堵在王丽家门口,既不砸门,也没有任何声响,就这么默默地坐在自行车后货架子上。
王丽好生纳闷儿,这小子外表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怎么跟快狗皮膏药似的,黏糊糊的招人烦。
王丽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点,她在铁民堵家门一个星期后,拿上那把遮阳伞,打开院门,把遮阳伞摔在铁民身上说:“马上从我家门前滚开!”
铁民接住遮阳伞,不急不躁,不冷不热说:“我考上铁路了。”
王丽被铁民驴唇不对马嘴的表白弄懵了。
“关我屁事。”王丽的尖牙利嗓,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铁民只当没看见王丽的愤怒,他把遮阳伞塞给王丽说:“家里没啥活,我就走了。”
还没等王丽再说什么,他骑上自行车便走。
第二天,铁民照样儿坐在王丽家门口,一声不响的等活儿。
“你到底想要怎样!”王丽的对铁民几乎在吼叫,铁民低声说:“就是想帮你干点活。”
“你爱干活是吧,好呀。”王丽也是真急了,她打开院门,让铁民进了院子,指着角落里一堆垃圾说:“把这些垃圾给我清理出去。”
“好勒。”铁民挽起衣袖,抡起铁锹便干,三下五除二,就把垃圾清理干净,运到外面的垃圾箱去了。
他回到院子里,四下打量说:“还有啥活。”
“把脏水给我倒掉。”王丽指着屋里,刚清洗完猪货的一大盆脏水说。
铁民端起大盆脏水,走路都晃晃悠悠了,还是咬着牙,把脏水倒到院外的脏水井里,回来不用王丽吩咐,亲自洗净大盆。又问:“还有吗?”
王丽咬牙站在那,看着铁民的憨厚,又气又笑。
她说:“你到底想要干啥。”
“就寻思着帮你干点活。”铁民瓮声瓮气的说。
你贱呀!
别误会,这是王丽的心理表白,她不能说出口。
从铁民来偿还遮阳伞那一刻,王丽就知道他是啥用意,也打心眼里对他产生了反感。
这是一种心理惯性。
王丽上小学时,就经常有男同学向她现殷勤,当时她不懂,只遵照妈的嘱咐,尽量离男孩子远一点,免得被欺负。
等她上了中学,对男女之间的事,产生了朦胧的认识。
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她经常被一些调皮捣蛋的男生拦住,非常直白的地告诉她:我要跟你搞对象。
王丽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
父亲没了,家里只剩下她和妈两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
偶尔为了生活琐事,与街坊邻居产生一些小摩擦。人家仰仗家里有老爷们,还有半大小子,根本不跟谢桂芝讲道理,动辄便脏话连篇,急了还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跟她动手。
每当这时,谢桂芝只能忍气吞声,不敢与人家对抗。
不知道王丽是天生的倔强,还是长时间压抑的心情,导致她产生的抗争心里。每当遇见母亲被人欺负了,她总要拎起菜刀,出去跟人家拼命。最终由于身单力薄,被母亲连拉带拽制止了。
王丽愤怒时,那张嘴绝不饶人。
“去你妈个逼的吧!”她为了嘴欠,遭过几次殴打。
上初中的小男孩,要跟她搞对象,反遭她一句国骂,结果只能对她拳脚相加了。
谢桂芝为这事,去学校找老师,找男孩子家长理论,也向派出所报过案,结果都不了了之。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谁都拿他没办法。于是,王丽只能辍学在家,跟母亲一同做小买卖过生活。
王丽有过这些经历,再有男孩子向她靠近时,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愤怒。
铁民是个例外。
他长了一张憨厚的脸,拥有一个笨拙的嘴,特别是他那与众不同的眼色,让王丽的愤怒无处宣泄。
在王丽看来,坏小子的眼睛,专往肉里盯。先是看脸蛋,然后就看胸,还十分贪婪。
铁民每次与王丽见面,眼色总是有意躲避王丽,根本不敢正眼瞅她。
王丽不知道这是周家声东击西的传统。
铁民的父母跟孩子们说话,从来都不正眼看他们,铁民耳濡目染,也养成了这种习惯。
恰恰就是这么一个家庭生活习惯,铁民在王丽心中,留下了一个非常安全的印象。
“明天我要买一吨煤。”王丽也不客气,预先给铁民派了活儿。
“明天不行。”铁民更是实在。他说:“明天我白班,没时间过来。”
王丽笑了,以为铁民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后天吧。”铁民终于正眼看王丽了。他说:“我跟你一起去煤场拉煤。”
这事不管谁遇见了,都会当成一个笑谈。
王丽因跟自己较劲,在铁路地区门口与铁民巧遇。为了讨厌大牛的混不吝,让铁民有了与她单独接触的机会。
铁民打着帮王丽干活的招牌,目的就是想走进王丽的生活。
王丽心知肚明,她将计就计,把铁民当傻小子使用,以为不出三招两式,铁民就会被累跑了。
王丽只想拿这事当成一个借口,及早戳穿铁民的歹意,让他知难而退,别再来给王丽添乱了。
这里有一个前提,在王丽的印象中,铁民是个老实人。
王丽根本没把这个约定放在心上。她第二天去煤场买煤,偏巧煤场缺货,需要第三天才能给她送货到家。
那年月,城镇居民购买生活用煤,是凭证供应的。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煤证,像供应粮食一样,按家庭人口数量,每月限定购买数额。
即使这样,煤场也经常断货。
居民凭证缴纳货款后,煤场有专业的送煤工人,在手推车上搭起木板围栏,先上地秤,称出车身重量,然后装上煤,再回地秤称重,多卸少添,足斤足两后,一直在购买者的监督下,把煤送到家里去。
那时候的老百姓,把煤看得十分重要。送煤工过称前,卸煤后,都要在斤两上做些计较。
说白了,就是苦日子过怕了。
王丽第三天一大早,就听到有人敲门。她打开院门,看见铁民穿了一身劳动服,站在门口。她很是反感说:“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又来干啥。”
“去煤厂买煤呀。”铁民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准时出现了,倒把王丽搞得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顺口一说,你还当真了。”王丽暗自庆幸,多亏昨天煤场断货,要不然,她今天真不好向铁民做出解释了。
很多年以后,王丽每想起这件事,都后悔不已。就是为这一车煤,她这辈子毁在了铁民手里。
王丽文化程度不高,她把这个经历,当成了倒霉的象征。
铁民在王丽家,眼看挂钟显示四点半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王家,拄拐往家走。
路过菜市场,谢桂芝看见他拄着双拐,迎过来询问情况,铁民还没把事情说清楚,就听见有人喊他:“哥,你咋回来了。”
铁民循声望去,刘冬梅拎着网兜,一路小跑过来。
她来到近前,先搀扶住铁民说:“为了我,让你受苦了。”
铁民落个大红脸。
他刚跟谢桂芝说,自己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崴了脚脖子,刘冬梅就赶巧儿跑过来,先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
“你谁呀。”谢桂芝上下打量着刘冬梅,记忆中好像在哪见过。
“我是他未婚妻。”刘冬梅这张讨厌的嘴,正愁找不到这个绝佳机会,她大着嗓门儿对谢桂芝说:“等咱们结婚时,请你去吃喜糖。”
“你胡说啥呀!”铁民不高兴了,他甩开刘冬梅,赌气走开了。
刘冬梅对铁民的不满,没有任何反感,还特意压低了嗓音,对谢桂芝说:“这么大个人,害羞啥呀。”
“姑娘,我好像在哪见过你。”谢桂芝拉住刘冬梅,跟她唠家常,想了解一些细情。
“咱们见过。”刘冬梅笑容不减说:“我公公住院,我在医院护理他,你去看他,被生子骂了一顿。”
谢桂芝一拍大腿,想起来了。
那天在医院,生子犯浑,刘冬梅就站在一旁观看。
“大婶,猪头肉多钱一斤。”刘冬梅装傻充愣真是一绝。
刘守成为了让女儿能如愿嫁给铁民,真是做足了功课。他一路推手推车,把刘冬梅送到小镇,还特意带刘冬梅来菜市场,指着正在卖货的谢桂芝,告诉刘冬梅说:“这人就是铁民女朋友的妈,只要能让她知道,你是铁民的未婚妻,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刘冬梅有意赶在菜市场人多的时候来买菜,就是想找机会跟谢桂芝搭讪。
没想到铁民鬼使神差的出现了,硬生生被刘冬梅当成了活道具。
刘守成早就说过,王丽是个小辣椒,一旦知道这事,肯定能跟铁民闹翻儿。到时候,刘冬梅就有机会了。
说句公道话,刘守成只知道铁民和王丽在搞对象,还把周志强气病住院了。
如果他知道这俩人的关系,已经到了可能产生下一代的程度,估计,也许,可能,大概,反正他绝对不会这么毫无忌惮的,给女儿出谋划策,让刘冬梅为了改变命运,不管不顾住进周家,要先入为主。
铁民被刘冬梅的话刺激着了。他没法儿向谢桂枝做解释,只能丢下刘冬梅便走。
刘冬梅笑在脸上,在谢桂芝面前,完成了父亲的设计,笑吟吟一路小跑,追赶铁民去了。
谢桂芝站在那里,感觉天旋地转。
她费了好大力气,让自己站稳了脚跟,要静下心来想一想,该怎么跟王丽说明这事。
这时,有顾客来买货。
谢桂芝脑袋乱成一锅粥。明明是五块多钱的货,她只收了一块五毛钱。
顾客占了便宜,笑呵呵走了,等她反应过来,人家已经走远了。
算了,收摊儿回家!
谢桂芝收拾好售货车,推车便往家走。路过邮局,她停下了脚步。
铁民气不打一处来,他走走停停,想着该怎样指正刘冬梅的口无遮拦。
明天对他来说,就是一大关。
谢桂芝肯定要把刘冬梅的话,如实讲给王丽听,王丽的反应,也在铁民的预料中。
王丽听说刘守成让刘冬梅护理他爹,就直言刘守成父女没安好心。
如今刘冬梅当着他的面,主动向谢桂芝做了自我介绍。别说是性格刚烈的王丽,换了其她任何一个女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不依不饶。
我该怎么办呀。
刘冬梅一路小跑追上来,笑嘻嘻说:“你咋不等我一会儿呀。”
铁民憋闷了几下,真想破口大骂刘冬梅:你个臭村姑,咋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模样,大言不惭说是我的未婚妻,还要不要脸了。
有道是举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刘冬梅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的,笑嘻嘻跟那讨人嫌,他纵然满腔怒火,也无从开口便骂。
铁民呆呆地注视着刘冬梅,突然冒出一个鬼主意。
他对刘冬梅说:“你真想跟我结婚呀。”
“嗯。”刘冬梅非常认真的点头。
“户口本带了吗。”铁民问道。
“我随时可以回家取。”刘冬梅说。
“明天你跟我妈,把咱家的户口本要出来。”铁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怕被刘冬梅看出破绽。
“你要干啥。”刘冬梅惊讶地问铁民。
“我去单位开介绍信,登记结婚呀。”铁民涨红了脸。
.
/90/90688/199107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