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国成功地做了一次设计,如愿当上了三调调车长。
董振生在满足他心愿的同时,又给他制造出一个危机,让铁民去车间打特日勤了。
这是二国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二国如果能当上正式调车长,他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去车间打日勤,没想到让拄了双拐的铁民,捷足先登了。
董振生能安排铁民干什么,成了二国最大的心结。
他趁中午休息时间,以给铁民送饭的名义跑到二楼,见铁民坐在赵淼的对面桌,正在填写职工登记卡片,他的脸当时就绿了。
“晚上下班,你自己骑自行车回去吧。”铁民对二国说。
二国愣愣地看铁民,心有说出不的反感。
他停顿一会儿,舒缓一下内心的愤懑,对赵淼说:“你骑自行车送铁民呀。”
赵淼不解地看二国,又看了看铁民,没有说话。
“我四点半就下班了,自己拄拐回家。”铁民做出了解释。
日勤是八小时工作制,二国四班倒,需要晚上六点回家。
“那……”二国有心说,我先骑车送你回家,然后再回来。转念又想,他现在是调车长,不可能脱身离岗,专程去送铁民回家。
二国憋闷了几下,眼睛眯成一条缝,对赵淼说:“赵淼,那就麻烦你多照顾铁民了。”
“你让我怎么照顾他呀。”赵淼对二国不冷不热的态度,引起了铁民的注意。他瞥了二国一眼,只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填写卡片。
二国说:“这就看你的心情了。”
“我看你是闲着没事干了,跑这来寻开心的。”赵淼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二国见状,“嘿嘿”一笑,转身便走。
“冯治国这是啥意思呀。”赵淼在二国离开办公室,向铁民发问。
“我也不知道。”铁民头也不抬,继续他的工作。
“整个一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赵淼公开流露出对二国的不满。
铁民憨憨一笑,不再说话了。
下班时间到了。
赵淼拎上背包便走,临出门前对铁民说:“别忘了把门锁好。”
“知道了。”铁民约摸赵淼已经下楼了,才慢悠悠拄拐下楼。
“当啷”一阵悦耳的转铃声,赵淼推着二六自行车,等在楼门口说:“别急,慢慢走。”
铁民看见赵淼,知道她这是特意在等他,顿时涨红了脸。
“上车。”赵淼调好自行车位置,让铁民坐在后货架子上。
“我还是走回家吧。”铁民知道,赵淼这么做,是碍于二国那番话,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骑车,推着你走。”赵淼非常认真,铁民更是拒绝了,他凭啥让人家受累呀。
两人在楼梯口争执了好一会儿,最后赵淼做出妥协说:“那我陪你走回家去。”
赵淼住铁路职工单身宿舍,与铁民家相隔不到一百米。不管铁民怎样推脱,她执意陪铁民一路走回家。
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赵淼一反在办公室里的少言寡语,对铁民侃兴大增,主动介绍了她的背景。
她家住省城,从省城财会专业学校毕业,主动要求来小镇工作的。
“咱这地处偏僻,没有省城那么繁华,你一个人住单身宿舍,生活苦了点儿。”铁民听到赵淼的背景,就知道她属“飞鸽”牌的,迟早要返回省城去。
“我就是为了吃苦受罪来的。”赵淼的语气,透露出十足的傲慢。
铁民不知道赵淼为啥要自讨苦吃,他也不想探究这些与他毫无关系的事情,只当一路打发寂寞,敢当一位听众,听赵淼天南海北一顿神侃。
临分手前,赵淼突然想起什么,她犹豫一下,对铁民说:“周师傅,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说。”铁民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但他始终要保持对赵淼的足够尊重。
小镇火车站虽然地处偏僻,经常有大中专院校的毕业生,被分配来这里工作,所以有了“飞鸽”与“永久”之说。
这是两个自行车的品牌,人们借此形象地阐明了,他们来小镇工作的性质。
所谓的飞鸽牌,就是到这待不了多久,一抖翅膀飞走了。这些人往往都被调到分局路局去工作,成了他们的上级领导。
所谓的永久牌,铁民参加工作至今,还没看到哪个大中专毕业生,能够长久地留下来。
正常情况下,能来小镇完成过渡期的大中专毕业生,都不是一般战士,铁民必须对其保持足够的尊重。
铁民耐心等待赵淼要说的想法,赵淼未曾说话,先微微皱起眉头,重新考虑一下,才说:“你跟董主任住邻居,按理说只要你说一声,他准能答应。”
铁民笑而不言,他不知道赵淼要说什么,不敢贸然做出承诺。
“你现在行动不方便,把职工登记卡带回家去写,多好呀。”赵淼说明情况,铁民忍不住笑了。
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可以带上这些卡片,去王丽家写。一方面能帮助王丽干家务,另一方面,也避免拖累赵淼。
“主任能答应吗。”铁民屡屡受到董振生的关照,他不好意思再张口了。
赵淼通过与铁民一整天的接触,加上平时对他的观察,知道铁民是个做事稳重,不善言谈的人。
她既然已经替铁民想到这个办法了,不妨就好人做到底。她说:“干脆,明天我跟董主任说去。”
“我有点不好意思。”铁民的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他说:“那就麻烦你了。”
赵淼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孩,这是铁民对赵淼的第一次评价。
第二天一大早,铁民刚走进办公室,赵淼就神秘兮兮对他说:“主任同意了。”
“真的。”铁民喜出望外。
赵淼已经给铁民准备好一个布口袋,就是她平时下班组去送劳保品的口袋,她把卡片、钢笔水装进口袋里说:“我跟主任说了,你至少在家能待一个周。”
“没那么长时间,再有三天就差不多了。”铁民很认真地说。
赵淼笑了。
别看她从校门出来不久,也见过实在人,但是,没见过像铁民这样,如此较真儿的实在人。
赵淼憋闷几下说:“主任让你听我的,你就得听我的,一个星期后再来上班。”
“谢谢你。”铁民对赵淼的好印象,又加深了一层。
他挎上布口袋,拄拐离开运转车间,一路赶到王丽家。
王丽打开房门,看见铁民的双拐,脚上打着石膏,未曾说话,先流下了眼泪。“你这是咋的了。”
“骑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铁民心里暖暖的,把王丽搂进怀里,吻干她脸上的泪水,又是好一阵亲热,还要把王丽按到炕上,尽情宣泄。
“你不要命了。”王丽一轱辘爬起来,躲到一旁,申斥铁民说:“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点事。”
铁民憨笑着搂住王丽,真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之情。
王丽听说铁民受关照,把工作带回家来做。便搬来小炕桌,帮铁民脱掉鞋子,让他舒舒服服坐在炕头,填写卡片。
明明不紧不慢,三天就能完成的工作,赵淼给了铁民一周时间。
铁民只用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完成了当天的工作量。他来到厨房,坐在小板凳上,帮王丽收拾猪货。
难得的二人世界,两个人有说有笑,沉浸在幸福的欢乐中。
王丽几秒钟前,还跟铁民有说有笑,她突然收住笑容,问铁民:“赵淼多大,长得漂亮吗。”
家里人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留下周志强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是寂寞。
他在医院住院期间,虽然躺在病床上不让动,身边有刘冬梅照顾,病房里还有其他病友,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过得很快。
如今他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实在难熬。
想起昨晚在刘家的遭遇,他开始后悔没把刘冬梅带回来,只要刘冬梅成了他家的人,刘守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周志强都懒得搭理他。
周志强一会儿坐起来抽支烟,一会儿又躺下眯一觉,折腾了好一阵子,听到厨房有声响,以为是周婶儿回家吃午饭了。
“你回来了。”周志强主动搭讪。
外面没有反应。
他爬起来打开房门,见刘冬梅背了一个大包裹,正要开门进来。
周志强喜出望外,急忙下地迎接。
刘冬梅一言不发,笑的也很尴尬,她把包裹放在炕上,转身又出去了。
她这是要干啥呀。
周志强好生纳闷儿,跟了出去。
好家伙!
门口停了一台手推车,车上放了两个红色人造革皮包,一个大包裹,还有一个洗脸盆,被红纱巾包裹住,隐约还能看见盆里,有一座电子挂钟。
不用刘冬梅说什么,周志强就知道,她这是把嫁妆带来了。
“爹,您吃饭了吗。”刘冬梅和周志强把手推车里的东西搬进屋,她从车辕上摘下一个红色塑料袋,在周志强面前晃了晃说:“我给您杀了一只当年的小母鸡。”
“哎呀这孩子,杀了多可惜呀,留着下蛋多好。”周志强眼睛笑成一条缝,接过刘冬梅递过来的母鸡,见刘冬梅推上手推车就要走,问道:“你干啥去呀。”
“我把车送院子里去,以后留着家里干活用。”刘冬梅推上手推车便走。
周志强心里凝成的一个疙瘩,因刘冬梅的到来,全部释放开了。
刘冬梅再次返回屋里,把带来的东西搬进里间屋,回到外间屋,跟周志强摊牌说:“爹,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周家的人了。”
见周志强笑而不言,她问道:“行吗。”
“行,太行了。”周志强在刘冬梅去后院送手推车的工夫,想到一件乐呵事。
刘守成你个狗日的,昨晚还跟我装腔作势,今天你女儿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看你今后还怎么跟我咋呼。
“一会儿我去把下屋收拾出来,等我哥下班回来,他想怎样,我都听他的。”刘冬梅一反昨天的羞涩,大大方方表明了态度。
“昨晚我怕你着急,没敢告诉你。”周志强告诉刘冬梅,铁民为了找她,不小心崴了脚脖子。
刘冬梅听了非常感动,眼泪在眼圈里转来转去,经过了漫长的,一宿时间的痛苦思量,她终于听信了父亲的忠告,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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