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越死了。
原本不过是太原郡的一个小吏。
随着吕布地位越来越高,他也不过是一个掌军五百的军侯,是此次潼关战场微不足道的一员而已。
“杀。”
吕布暴怒,怨气充斥着胸膛。
赤兔宛若火红色流光,化为利箭穿梭在战场之上。
战鼓不在擂动,号角也停止了长鸣,茫茫人海中,那一抹红色璀璨而夺目,轰然撞碎了一片阴云。
“唏律律。”
赤兔马人立而起,仰天嘶鸣。
吕布高挑雄伟的身姿,挥舞方天画戟砸下。
李傕难以抵挡这股伟力,手中戈矛被砸断,整个人被轰飞出马背,其胸甲兜帽肉眼可见的凹陷。
半空之中,他还未来得及调整身形。
噗呲的一声,便被身后冲杀而至的飞熊军将士手中戈矛洞穿。
“张辽。”
“调军西北,渡河。”
吕布扯着缰绳调转马头,朝西北方杀去。
前方是密集且凶猛的飞熊军,龙骧军,尽皆出自羌胡部落善骑射的人,并州狼骑如此境地,决然不可能冲出包围圈。
若是调转方向,朝西北而行,或许还可以渡河进入左冯翊境内。
这便是潼关的险要。
南有秦岭,东南有禁谷。
谷南又有连城而坐,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
西近华岳,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故此被世人称赞为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
如此险关,也是他日夜兼程争夺的原因。
因为他太过清楚,若是潼关不在手,长安一座孤城,根本拦不住牛辅的二十余万西凉军。
只可惜,他败在非人力之过,而在天时。
如果王允不是那么拖沓,如果不是要召开朝议,他早行军那么三四天,决然可以入驻潼关。
现在,一切都晚了。
偌大的城外平原,已经成了绝地。
数方大军从各处绞杀而来,就像是血肉磨盘,不断磨杀着并州狼骑。
不过。
张辽还是短时间内整饬军列。
残存的三万余将士,形成雁翎攻势。
以吕布为主,朝着西北方开始冲杀,想要借渭,洛之水而突围,这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杀。”
“你们该死。”
吕布不断怒吼,手中方天画戟收割着西凉军的性命。
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再下一次军令,如此险恶困局,能否杀出去全看天命,而非他一人可破。
战争,从来不是仁慈者的舞台。
鲜血,战火,兵戈碰撞之声,就像是催命曲,回响在所有人的耳畔。
并州狼骑在折损。
一名又一名的将士倒在了突围的路上。
哪怕他们至死,都做出向前冲杀的姿态,而非跪地乞活。
数年的奚落,数年的委屈,加上如今的困局,每一个将士都没有退路,只有杀出去,来日在报血仇的滔天恨意。
数万并州狼骑,面对二十余万西凉军的惨烈战场。
宛若一只强壮的绵羊,冲入数日未食肉的狼群,看不到一点点生机,更看不到一点点希望。
吕布挥舞战戟,更像是掌舵之人。
在风雨飘摇的海浪中,驾驶着残破不堪的孤舟在前行。
潼关之外。
死亡的将士已经难以计算。
鲜血与残尸被践踏,到底的旗帜也被踩碎。
也有踩踏致死,亦或者被残兵破甲绊倒,彻底起不来的兵卒。
鲜血汇聚成河。
戈矛甲胄嵌入泥土。
阵亡的将士,尸体骸骨相互交叉。
也有西凉军兴奋之际,砍下并州狼骑的首级,随手挂在腰间,继续朝着前方追杀。
突围之路上,阻碍重重,连吕布都疲惫了。
他眼前黑茫茫一片,持续的冲杀与跌破,五脏六腑好似都在移位。
忽然。
在一次挥戟之后。
他眼前满是刺眼夺目的光芒。
不远处,是崩腾不息的渭洛之水。
还有一座铁索相连,并不宽大的浮河独桥。
可是,当他回首凝望之时,身后无数并州狼骑的将士尸骨遍地,兵戈交叉堆积,土地都被鲜血浸满,仍由其流淌在洼地中。
在西凉军的封锁壁垒中,传出嘶声裂肺的哀嚎。
“轰。”
陡然,一支骑兵从封锁中杀出。
宛若一柄利刃,切开一块皮肉般。
张辽甲胄破碎,全身上下染满鲜血,领数百铁骑冲破了西凉军的封锁绞杀,也杀至江河之畔。
“其他人呢?”
吕布声音干涩,双眸通红无比。
张辽蓦然抬头,嘶哑道:“没了,将军当立刻渡河,勿要效仿霸王,绝命于河流之前,我等来日在战,以复袍泽之仇。”
“将军。”
“过河吧。”
一个小将提着破碎的长矛,猛然高喝。
数万并州狼骑,在潼关一战中折损殆尽。
有无数人深陷包围,可他们已经没有力气杀回去了。
“渡河。”
吕布咬牙下令,厉声道:“借道河东去温县,某去找张杨借兵,杀牛辅一个回马枪。”
“喏。”
张辽第一时间应喝。
潼关一战,丢了数万狼骑。
这场充斥于天地之间的杀伐,终究是吕布逃不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