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朝议。
卫宁与众公卿并不欢愉。
王允,淳于嘉等人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他出身卫氏,官任执金吾,岂能不知皇城之内可否驾车。
三公九卿,士大夫之流。
其理事休息的官署,就设在未央宫旁。
不过迁都长安后,董卓为了防止公卿与天子私通秘议,这才让公卿在府中办公理事而已。
驾车入宫,停驻未央宫前,自然成了董卓的专利。
大事将临。
时间好似彻底停滞。
三公九卿在凝视北掖门。
汉天子刘协,亦是躲藏在未央宫的门柱后注视着一切。
“咯吱。”
“咯吱。”
车舆行驶声从北掖门传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成河。
人群之中,唯独徐荣有些闷闷不乐,不想让董卓见到他驱车摆凳的模样,太过有损将军威仪了。
“啪嗒。”
一辆青盖金华车穿过门洞。
相国府主簿田景与仆从护卫在左右。
随之而来,便是骑乘赤兔马,提着方天画戟的吕布。
顷刻间。
未央宫气氛空前的宁静。
王允,伏完等人无不是捏着衣袍。
好似,想要控制身体的颤栗,却不知冷汗已经将衣襟浸湿。
“咻。”
轰然,破空声炸裂。
一杆修长的大戟,带着凛冽杀机朝董卓车舆刺去。
众目睽睽之下,固守北掖门的十余个宿卫,各自持戟朝青盖金华车围杀了过来。
而且,这一幕还惊动了不远处驻守的宿卫。
“混账。”
“尔敢造乱?”
车舆上半躺的董卓神情惊怒。
未惧怕袭击而来的大戟,反而一个翻滚,从车舆上跌坠而下。
生死一瞬间,主簿田景与仆从已经反应过来,各自抽出佩剑护卫在董卓身旁。
“天子有诏。”
这时,王允疾驰两步,从怀中取出血诏,高喝道:“贼相董卓霍乱朝纲,今奉诏诛贼,余者不问。”
“奉先吾儿。”
董卓面容阴鸷凶戾,恨声道:“将此僚首级斩下。”
“啪嗒。”
吕布调转赤兔。
方天画戟直接抡出半圆。
在晨曦的牵引下,好似劈开了黎明前的昏暗。
戟锋月牙闪过,带飞的便是相国府主簿田景的首级,还有将半空染红,腥臭无比的鲜血。
这一幕,令所有注视的公卿愕然不已。
这场伏杀大计,也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吕布倒戈而已。
而为卫宁牵马停车的徐荣,早已被北掖门前的惨状惊的六神无主,难以相信发生的一切。
“吕布。”
董卓瞳孔震动,大喝道。
吕布扬起方天画戟,沉声道:“奉诏讨贼。”
“杀。”
李肃持戟大喝一声。
当即率领潜藏于宿卫的公卿门客扑杀上去。
戈矛与剑锋碰撞,狠狠的撞开长剑,噗呲的一声,锋矛刺入仆从的脖颈或者胸膛之中,将鲜血泼洒在地上。
这场战斗,并没有多么惨烈。
可是,却让无数人为之胆寒,亦是感慨董卓末日已至。
不过呼吸之间。
相国府的侍从全部死尽。
董卓则是握着一柄长剑,被李肃率人围困。
此刻,他披头散发,华丽的冕服上染满了鲜血,衬托狰狞可怖的面容,就像是困兽犹斗的猛虎。
“董贼。”
王允昂然而立,厉声道:“你大限已到。”
“无骨之辈。”
“安敢在本相面前狂吠。”
董卓剑指远处,大喝道:“卫叔景,今日本相死期将至,可否过来一见。”
“卫宁?”
吕布,王允,李肃等人凝望过去。
只见,卫宁提着衣袍朝此地行来,徐荣也面色凝重的紧随其后。
“卫宁。”
董卓冷厉道:“宿卫在执金吾下,今日你在主使?”
卫宁作揖一礼,淡笑道:“天下人人欲诛相国以明志,可今日非卫叔景之功,而是王司徒主使。”
“王允?”
董卓眼中尽是鄙夷。
哪怕沦落至此,他都未曾将其放在眼中。
毕竟,一个在他剑锋下颤栗的司徒,哪怕一朝得势也长久不得,纵死也无所畏惧,只叹死在宵小之手。
“董贼。”
“卫叔景。”
王允捏着血诏,目眦欲裂的喊道。
他为司徒,持天子诏,谋了这场伏杀之战。
可是,董卓,卫宁两个人,却在血泊之地将他视为无物。
“一朝大业。”
“终究是烟消云散。”
董卓目光扫过远处观战的公卿,目光落在未央宫,自嘲道:“卫叔景,未曾想初见面,便是这般景象。”
“相国。”
卫宁双手垂下,淡淡道:“我若是你,既然落得如此境地,便自裁而亡,而非被他人刀剑加身,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自裁吗?”
董卓眸子戚然,仰天大笑。
显然,他已经别无选择了,唯有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