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
春,正月十二日。
一场大雪,夤夜覆盖西北地域。
大汉王朝在风雪中,也如洪荒岁月的炉火明灭。
帝国坠落地先声,加持了寒潮袭来的冷意,令持兵逞威的诸侯枭雄,像枯叶般闻风而动。
司隶。
河东郡,安邑城。
城内百姓来来往往,毫无战乱时的恐慌。
城池中心鳞次栉比的府门内,更是热火朝天的在清扫积雪。
东跨院,书斋中。
大小坐落十余人,目光璀璨而童真。
首位之上,陈留名士阮瑀捧书领读众学子。
“孝经。”
“果然,士族必不可少。”
窗户外,卫宁身披氅衣,怀抱着一个手炉。
好似,凭借这一点点温度,可以驱散春寒的冷意。
重生汉末,已有近二十载。
这几天,他才觉醒了前世的记忆。
汉末三国。
山河破碎,孤魂飘零。
悲戚,亦是金戈铁马的时代。
谁不曾幻想,天子降阶,羽林垂首。
谁没有自负‘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谁又不曾凝望汉末乱世,负手遥想于权利巅峰,与曹操,袁绍,刘备等枭雄对话。
乃至,矗立于至高之地,俯瞰乱世人杰。
少年时的梦照进现实,人是穿越了,可士族竟是他自己。
毕竟,在这个时代,士族子弟可以轻易的拜将入仕,同时也牵绊了他所选择的自由,必须要为整个家族所考虑。
“叔景公子。”
阮瑀从书斋中走出,作揖行礼道。
“先生。”
卫宁颔首应答。
阮瑀看向斋内朗读的学子,淡笑道:“大公子赴任兖州,二公子病逝,如今偌大的卫府,也就只剩下公子承大事了。”
“是啊。”
卫宁哭笑不得的附喝。
河东卫氏,四百年大汉王朝的历史洪流中,最为璀璨的那颗明珠,从思后卫子夫,到长平侯卫青……
反倒是他们这些后人,令先祖蒙羞了。
大公子卫觊,字伯觎,少年早成,在兖州为官。
二公子卫仲道,额……,身虚体弱,已经病逝两年。
而现在整个府中,也只剩下他这个三公子卫叔景,秉持卫府门风,减租赈灾,建设书斋学堂,泽被乡里。
当然,也因此俊才,被当朝左中郎将蔡邕看重。
早年间,卫公在时,便许下与大汉第一才女蔡昭姬的婚约,更是托阮瑀这个学生,来河东安邑教授学识礼乐。
“公子。”
阮瑀思索再三,劝谏道:“既已饱读诗书,如不请命长安,安民治邦,逐敌于野,复长平侯之荣光。”
“先生。”
“您说笑了。”
卫宁拂袖走向不远处的水榭,平静道:“曾有妖道挥舞黄稠搅动四海八州,以终生道行撞散大汉国运,今朝内有佞臣挽弓向天,朝外烽火中龙蛇四起,卫叔景羸弱,安能逐敌朝野内外。”
“羸弱?”
“公子当真如此?”
阮瑀嘴角疯狂抽搐,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大汉衰落,宵小鄙弃汉王室威仪,戍边之地,亦是不太安宁。
南匈奴,鲜卑,乌桓,这些附着于大汉的外族也开始屡屡犯境。
三天前,南匈奴右贤王去卑的游骑,沿黄河南下劫掠,侵入河东郡境内。
他可是亲眼所见,卫宁披甲持戈,统帅卫府门客,安邑守军,在城外搏杀外族游骑,怎么可能相信‘羸弱’二字。
“当然。”
“大汉人不骗大汉人。”
卫宁坐在披着毛坯坐垫的石凳上,安之若素的回应。
河东卫氏,名义上还是大汉士族,可实际上不过是衰落的寒门,出仕即将灭亡的朝廷,不符合家族利益。
辅佐明主,只会让祖上蒙羞。
而,如果他想举兵与天下诸侯争雄,更是会将卫家一脉,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成为世人唾弃的存在。
毕竟,祖上是长平侯卫青,思后卫子夫。
你一个血脉之后,竟然逆反大汉王朝,从法理,道德上,皆说不过去啊。
所以,自称一声羸弱,并不算太过。
“也罢。”
“那就羸弱吧。”
阮瑀苦笑一声,说道:“公子避世可以,可与蔡师定下的婚约,是不是也当完成了,毕竟拖得太久,有污女子名声。”
“婚约。”
“蔡昭姬吗?”
卫宁瞳孔一缩,心中掀起了波澜。
这一世,因为他的出现,蝴蝶煽动了翅膀,改变了蔡琰的命运,也将他自己拖入了泥潭。
这一年,司徒王允谋杀相国董卓。
这一年,汉王室还有一丝回天之力。
这一年,左中郎将蔡邕,他的便宜岳父,因为在王允面前的一声长叹,而命丧长安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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