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陈姑娘怀疑衍忠?”王达极是敏锐的反问一句后,便迅速笑开了,“是因为衍忠为那个孟柏山说话的原因,才让陈姑娘怀疑的他吧?”
陈朝颜否决:“没有。只是周忠才是司仓史,而宋大人是司仓参军事,按例都该这么一问。”
王达笑道:“不管是按例也好,还是当真怀疑也罢,陈姑娘都误会他了。衍忠之所以为孟柏山说话,全是因为宋老夫人为衍忠进郡守府出的那三十来贯钱,是那孟柏山劝导所致。衍忠这一支和青溪县的宋家本家,关系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疏远。衍忠当年要进郡守府,需要大笔钱周旋,但他家虽衣食不缺,却也不是一下子能拿出几十贯钱的人家。”
“进郡守府的机会难得,思来想去,他爹就到青溪县找上了宋老夫人。”
“宋老夫人一开始当然不同意。”
“是那孟柏山私下里跟宋老夫人分析各种利弊后,宋老夫人斟酌再三,才答应下来的。”
“衍忠为人向来厚道,这些年下来,对那孟柏山明里暗里都颇有照顾。前番为他说话,也是基于此理。”
是这样吗?
陈朝颜迅速瞥几眼光屏。
光屏上,宋衍忠和青溪县宋家以及宋衍忠和孟柏山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完整。完整的原因,少不了他说的那些话。
也就是说,他说的都是真的。
宋衍忠的嫌疑也暂时性地排除了。
借契上有八个人的指纹,排除掉他和宋衍忠,还剩下六个。陈朝颜思索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向他打听另外六个人在前日夜里的行踪,改而问道:“郡守府中,可有和周忠才关系亲近或是矛盾之人?”
“就周忠才那贪生怕死又谨小慎微的性格,谁也和他闹不起来矛盾。”王达想也不想,便说道,“不过要说关系亲近的嘛,那还真不少。府衙中但凡和他年纪相仿的,像马淮他们,和他的关系都很不错。”
顿一顿,他问:“陈姑娘怀疑杀他的凶手,是和他关系亲近之人?”
这事没有什么不可说的,陈朝颜坦然点头:“是有这个怀疑。”
至于原因,她没有说,王达却主动道:“是因为案发现场没有打斗的原因?”
陈朝颜‘嗯’一声。
王达跟着点一点头:“案发现场没有打斗,周家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再加上陈姑娘所说的那近半桶酒水,倒的确只有亲近之人最有可能。”
“周忠才买.官田的钱既不是周夫人的爹娘给的,那王大人可查清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吗?”陈朝颜问。
王达摇头,“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没有结果。”
陈朝颜道:“有结果后,还请王大人使人来知会一声。”
王达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又并行着走了一段路后,陈朝颜想着谢玄给她的那一摞信息里,还没有银钩柜坊对石娇儿和石志结识之人的答复,便又顺势问道:“王大人在郡守府任司法参军事,掌按讯、决刑应该有不短的时日了吧?石娇儿和石志的事,不知王大人知道多少?”
“石氏姐弟应该是三年前的腊月来的卢阳郡,说是家里遇难,父母叔伯都没了,姐弟一起去近安县投奔外祖,但外祖已不在世,便流落来了卢阳郡城。在街头乞讨吃食时,遇上了银钩柜坊的方掌柜,方掌柜应该是看那石娇儿有几分姿色,便将姐弟俩人领了回去。”王达边回忆边说,“这事郡城里不少人都知道。”
“方掌柜的夫人是个母夜叉,郡城里的人都等着看热闹呢,但等了好些时日,都没动静。方掌柜对外说,已经将那姐弟两人送人,实则是背着他夫人,将那两姐弟偷偷安置在了长柳街。”
“我也是方掌柜将石志偷偷安排到银钩柜坊的寄附柜账房,学习管账之时,才听说。”
“养外室这种事,有些家底的人家几乎都有,我也就闲暇之时遇上方掌柜了,口头上笑闹几句,对那石氏姐弟,倒是没有怎么关注过。”
陈朝颜想一想后,又问:“方掌柜将石志安排到寄附柜账房时,他夫人没有闹吗?”
“好像是没有闹,”王达不怎么确定地说,“也不知道方掌柜是如何安抚的。”
“那石娇儿和石志是何身份,王大人可知道?”陈朝颜问。
“还真没有注意过。”王达回复一句后,又立刻道,“陈姑娘若想知道,回头我可指使人去查一查。”
陈朝颜点一点头,“查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殓房。
殓房内的孙老头听到声响,从窗边探出头来。看到陈朝颜,他双眼一亮,便迅速迎了出来,“就知道陈姑娘你会过来,石氏姐弟的尸体我一早就摆好了,就等着你来。”
王达意外地看两眼陈朝颜后,笑道:“我说尸体怎么一直摆着不收,原来是为了等陈姑娘。”
孙老头嘿嘿笑着巴望着陈朝颜,没有接话。
陈朝颜看着孙老头眼里的火热,默默地将他也划出嫌疑人的范围后,说道:“那就走吧。”
月见站着不动。
陈朝颜了然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孙伯……”
“我来吧。”孙老头才在身上擦了两把手,王达就先他一步从月见手中接过了轮椅。
月见有些不喜王达,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但往殓房看两眼后,她还是畏惧地缩回了脚,只道:“我就在门口候着,陈姑娘要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行。”
陈朝颜应好,由着王达将她推进了殓房。
殓房中,石娇儿和石志并排躺在两张用长板凳架起来的木板上。长板凳不高,大概十三寸出头,加上木板的厚度,也最多十三寸半。看样子是为方便她而特意准备的。
尸体都是解剖过的,还没有缝合。
石娇儿是在方掌柜被带进郡守府时,上吊自尽的。而方掌柜被带进郡守府,是昨日的酉时正前后,发现她自尽,是在丑时正左右。中间隔着四个时辰,这个时间的尸斑正处于沉降期。从白绫下来到此刻,差不多又隔着四个时辰,尸斑在这个时间段属于扩散期。
陈朝颜跟着尸斑在各个时间段的表现,仔细地检查完石娇儿的尸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后,才将目光聚到她的脖子上。
脖子上的索沟同案宗上记载的一样,依旧没有异常。
陈朝颜便又看向她的内腔。
同样,也没有异常。
陈朝颜故作思索状,实则看向光屏。通过光屏的放大功能,将石娇儿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又再次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没有问题后,又才转向石志。
石志跟案宗上的记载,也没有分别。唯后背和手掌上地撞、擦伤,引起了陈朝颜的注意。
后背的撞伤一左一右,从两侧肩胛散向臂膀,过后便是成片连贯的擦伤,从手肘一直延续到手掌。从擦伤的形状来看,像极了摔跌在不平整的马路上擦出来的。
可摔跌出来的伤应该是在手臂内侧或是下侧。
而石志身上的伤却是在后侧。
为什么?
陈朝颜不是很理解地问道:“这伤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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