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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伪造的自尽现场

    白芍在梨园看顾陈起阳,没有去殓房。

    对陵游的渲染,她没有直观过周忠才的尸体,所以也没有客观的感同身受。

    进摘星楼来,看到月见忙碌的身影,她只说了句‘我带陈姑娘到睦元堂’,便推着陈朝颜走了。

    谢玄也泡过药汤,换了身衣裳。

    倚着凭几,靠坐在贵妃榻上,听到门口动静,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移过来,落到了陈朝颜身上。

    每次过来,冯守道都在。这次过来,看到屋中只谢玄一个,陈朝颜颇是稀罕地说道:“冯大人竟没有过来缠着问你剖尸的结果?”

    谢玄慵懒道:“来了,我把他给撵走了。”

    陈朝颜看向他,“你怀疑冯大人?”

    谢玄笑一声,反问她:“为什么不可以怀疑?”

    “也对。宋衍忠在郡守府当差,青溪县又是卢阳郡的下辖县,冯大人的确很有嫌疑。”陈朝颜没在这个话题上和他多争辩。因为,鱼贯进屋的婢女端着吃食来了。

    光明虾炙、同心生结脯、羊皮花丝、八仙盘、五牲盘、醋藕、韭黄炒蛋、清炒水芹、参鸡汤、透花滋、烧梨、玉露团、甜雪、水晶龙凤糕、贵妃红、长生粥、水晶饭、水果拼盘。

    陈朝颜数了一下,足足有十八道。

    虽然分量都不多,但还是摆了满满一桌。

    只是待她拿起筷子准备吃时,才发现谢玄还歪坐在贵妃榻上,且身前并没有食物。

    陈朝颜了然地看他两眼后,独自吃了起来。

    按照习惯。

    她先吃了玉露团、甜雪等甜食后,才又着手光明虾炙等菜。

    她吃时,谢玄就看着她。

    看着她握着筷子,一会儿夹虾,一会儿夹羊皮花丝,一会儿又夹五牲盘里的熊肉、鹿肉,脑子里不自觉地便涌出她拿刀开膛破肚的种种画面来。

    胃里翻涌,被谢玄强行按下。

    再看越吃越香的陈朝颜,谢玄忍不住说道:“你倒是吃得下!”

    陈朝颜微微勾动起嘴角,瞥着他说道:“什么肉不是肉呢?”

    边说着,边夹了块同心生结脯吃进了嘴里。

    谢玄迅速收起玉骨山水扇,快步离开了睦元堂。

    陈朝颜看着他的背影,不由笑出声来。

    白芍也跟着笑了,“跟着公子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逃走。”

    陈朝颜随口说道:“第一次看剖尸,倒是挺正常。”

    白芍收回目光看向她:“陈姑娘剖过很多次尸吗?”

    陈朝颜莞尔笑道:“虽然知道你是在试探我,但我还是想说,是,剖过很多次了。”

    从她进入省刑警队开始算,五六年下来,没有剖过一百,也有八十了。

    白芍并没有否认她在试探,而是接着问:“陈姑娘不害怕吗?”

    “一开始也是害怕的,也吃不下饭。”陈朝颜看着桌上的美食,“后来见得多了、剖得多了,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白芍好奇地问道:“陈姑娘为何会学仵作?”

    陈朝颜想一想后,说道:“惩恶除奸,伸张正义。”

    这是她当初选择法医学的初衷。

    白芍点一点头,没有再问。

    陈朝颜也就继续吃起了饭。

    吃完饭。

    歇息不过片刻,谢玄便回来了。

    走经她身边时,他停住脚步,“吃好了?”

    “吃好了。”陈朝颜笑盈盈地点一点头,扬头问他道,“你呢,吃过了?”

    谢玄走了。

    走到贵妃榻前,倚着凭几歪坐着后,略过吃饭的话题,径直道:“陵游找周夫人问过了,昨日夜里,他们确实是在戌时正用的饭。”

    “至于凌晨那一顿,还在打听,暂时还没有结果。”

    “城外的良田呢?”陈朝颜问。

    “城外良田有一百二十五亩,都记在周忠才妻弟名下。”谢玄细饮着浓茶,闲适地说道,“那片良田都是一等官田,按卢阳郡的市价来算,每亩需要二十贯钱。一百二十五亩,折算下来就是两千五百贯钱。周忠才只是个不入流的司仓史,每月俸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一贯钱。这一贯钱,除去家中开支,几乎是余不下什么钱的。更不提,他在买这一百二十五亩良田时,还买了七个正值壮年的下人。这样的下人,在京城单独一个就要十五贯钱。在卢阳郡,也要近六至八贯钱。就按六贯来算,七个下人也要四十二贯钱。”

    “以周忠才的能力,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负担不起这些。”

    两千五百四十二贯钱……陈朝颜默默地计算了一下这些钱里有多少个二十枚后,心酸地说道:“也就是说,周忠才的这些钱很有可能来路不正。这个不正的源头,为求自保,所以杀了他咯?”

    “我记得你早上才同意尸体痉挛是区分自尽和他杀的重要证据,并且说尸体痉挛是无法伪装的。”谢玄看着她。

    “我说的是,一般来说,尸体痉挛是人为无法伪装的。”陈朝颜纠正道,“但总有不一般的时候。”

    谢玄勾一勾嘴角,“周忠才就是那个不一般的时候?”

    陈朝颜点头,“很显然。”

    谢玄颇有兴趣道:“说说。”

    “我先前说过,周忠才死亡现场很干净,除了没有喷溅状血迹这一点外,就找不出其他的疑点来了。”陈朝颜坐直身子,目色渐渐变得严肃,“如果不是在尸检时,发现周忠才耳根处的紫红色斑痕,即便有这个疑点,也无法佐证周忠才是死于他杀。”

    谢玄兴趣更浓了,“在殓房时你说过,周忠才耳根处的紫红色斑痕是拳击伤。也就是说,拳击耳根可以让尸体发生痉挛,伪造出自尽的效果?”

    陈朝颜看他一眼,“尸体痉挛多发生在精神高度紧张或脑损伤时,也发生于延髓受到严重的机械性损伤,如延髓出血等。周忠才耳根处的拳击伤,正是属于机械性损伤之一。”

    “另外,在脑干与延髓的链接部位,也可以简称为延髓的部位,就在耳根深层的颅腔内。”

    “耳根部位缺少皮下组织,肌内、皮肤又极薄。所以,耳根是头侧面最接近延髓的薄弱部位。”

    “延髓是人的生命中枢,它的主要机能就是调节内脏活动,维持生命所必要的心跳、呼吸、消化等。”

    “简而言之,打击耳根部,很容易使颅底受到震荡,颅底受到震荡就会波及延髓。如果力道足够大,那么震荡就会导致延髓出血。如果在延髓出血的瞬间,凶手将匕首刺进周忠才的心脏,就能伪造出尸体痉挛的自尽现场。”

    “周忠才耳根处的拳击伤是生前伤,完全符合伪造自尽的条件。”

    “只是周忠才是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被杀,又没有被约束的痕迹,要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凶手最少需要两个人!”

    陈朝颜慢声说完这些后,抬眼看向谢玄。

    谢玄也目若深渊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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