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得好好的,只有窗户玻璃碎了。
我跑到窗边朝下看了一眼。
借着楼下的路灯,只能看到楼下花坛里有几块玻璃的碎片,哪还能看得见秦天的影子。
白凝这才慢悠悠的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只看了郑芊儿一眼,她便轻启红唇,吐出两个字:
“婴鬼。”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郑芊儿的胸口有一道明显的抓痕。
痕迹并不宽,像是猫抓的一样,确实符合婴童手掌的大小。
但是抓痕之深却触目惊心,伤口处还冒着淡淡的绿气,在她那泛着黑色怨气的身体上格外醒目。“她快消散了,想要她的怨气,你得尽快。”
听到白凝的话,郑芊儿抬起头看着我,凄然一笑。
郑芊儿知道我是好人。
或者是,在她的眼里,我还算是一个好人。
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帮助袭击过自己的鬼的。
起码在她死后,我还能还给她一个真相。
缓缓靠近郑芊儿,她此时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长长的舌头缓缓抬起,在我右手手背上轻轻碰了一下,像是在和我做道别。
“妈...妈妈。”
郑芊儿的嘴里含糊出声,我对她点了点头。
对这个可怜的女孩来说,家庭和爱情只不过是一杯颜色艳丽的毒酒,饮下之后让她连死都不得安息。
现在她唯一还挂念的只有郑芸芸。
即便我对郑芸芸没什么好感,这份情谊和真相,我也还是会想办法传递过去。
郑芊儿笑了。
黑色的怨气从她的身上涌出,朝着我的胸口流淌而来。
胸前传来一阵冰凉,那幅纹身已经被唤醒,正迅速地吸收着郑芊儿的怨气。
怨气流动之间,难以言喻的舒爽从我的灵魂深处升起。
吸收的速度很快,郑芊儿一身的怨气很快就被我尽数吞噬完毕。
拉开胸口的衣服看了看,纹身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有纹路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怨气已经褪去的郑芊儿,此时一身白衣,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身体已经虚化,和她活着的时候并无二样。
“怨气已退,该送她去投胎了,别浪费时间,她的灵魂在不断消耗。”
白凝看了我一眼。
我一愣。
谁送?
我送?
看着我茫然的表情,白凝无奈的摸了摸额头,叹了口气。
“转过去。”
“哦。”
虽然不知道超度鬼魂有啥见不得人,但是白凝既然这样说了,我还是得乖乖听话。
当然,白凝只是不让我看,并没有不让我听。
我好奇的支棱着耳朵,仔细倾听着身后的动静。
咔吧咔吧。
身后一阵骨头摩擦的声音,像在有条不紊的拆卸自己的关节一样,听得我一阵牙酸。
随后便是咕嘟咕嘟的声音。
那种声音不太好形容,类似于蛇吞食鸟蛋的时候,鸟蛋在蛇不停收缩的食道里混合着唾液摩擦出的声音。
我实在想不明白,白凝超度一只鬼,是如何能发出如此怪异的声响的。
“好了。”
白凝那标志性的清冷声音再次响起,我扭过头,她站在原地,浑身上下还是之前的样子,郑芊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婴鬼是什么东西?”
我盯着白凝。
“顾名思义,婴儿的鬼魂。不过呢,婴鬼还是很罕见的。”
“怎么说?”
“婴儿的灵智是处于半混沌状态的,它只能感觉到母亲给它传递的情感,而鬼的产生需要生前的怨念,所以婴鬼的产生只有一个原因。”
“它恨它的母亲。”
我掏出烟,但想想郑芊儿的小脸,我还是收了回去。
“不过你倒是挺幸运的。”
白凝忽然笑着说道。
“何以见得?”
“刚才那只女鬼,如果成功杀了那个男孩,今晚这栋楼怕是留不下一个活人了,当然,我除外。”
“为什么?详细说说。”
我的眉头开始忍不住皱起。
“鬼这种东西,身上的怨气很重要,本来的她只是心有怨念而徘徊在这人世间,并没有大凶大恶的本性。”
“但是呢,你不仅把真相告诉了她,还引来了罪魁祸首之一,这对她的刺激可就大了。这样的真相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更何况她是一只鬼呢,不疯才怪。”
白凝慢慢收起了笑容。
“杀过人的鬼,和尝过腥的猫一样,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只会杀孽越积越多,怨气越来越重,直到成为厉鬼。”
我听的浑身直冒冷汗。
如果不是郑芊儿的复仇意外失败,那今晚在我的安排下,整栋居民楼可能真的要生灵涂炭了。
“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我猛然看向白凝。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
白凝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因是你种下的因,果是你承受的果,而且是你找我帮忙的,我只是按你所说的做,一切后果又与我何干?”
白凝说完,翩然离去,只给我扔下一句话。
“尹小飞,你真以为你是青天?”
我捏着拳头,在房间里站了半晌,硬是没憋出来一句话。
不得不承认,白凝说的有道理。
初入这行,我完全是想当然的行事。
因果报应我从未考虑过,只是依着我的观念来裁决一切。
冰凉的感觉从胸口传出。
我低头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纹身上的女人,似乎对我点了点头。
说不出的信心渐渐涌入了我的全身,我松开紧捏的拳头,轻笑了起来。
“我就当这青天,又何妨?”
接下来的两天都百无聊赖,我回到了宠物店,除了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生活和之前没什么区别。
倒不是我不想做什么,而是啥都没得做。
秦天能从鬼手里逃生,证明他身上一定有着秦裕给他的保命东西。
我现在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白凝又懒得帮我,就只能将那对父子搁置在一旁。
郑芸芸倒是来找过我,但是我啥也没告诉她。
毕竟我要是说你女儿的灵魂都投胎去了,对,是我送走的,你这几年都白忙活了,这娘们能当场发疯。
正当我趴在柜台上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店门口。
我抬头看去,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孕妇。
一个肚子很大很大的孕妇。
她的肚子里,有一团浓重的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