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外传出一声怒吼。
徐硁听着声音有些许耳熟,一个瘸腿的老人冲了进来,因为一时没有刹住,直接撞到了徐硁的怀里,外面一片吵闹,一个掌柜的带着一帮仆人进来,“各位官人打搅了,这个乞丐忽然冲了进来,我们一时大意没有拦住,我们这就把他轰出去,这桌饭钱本店包了。”
说完几个打手就来到徐硁的身边要将那老头拽走,可是徐硁将桌上的长刀向后一扔,狠狠的扎在门板上,离掌柜的头不过半尺,那些打手一下子愣住了。
徐硁听得声音耳熟,那老汉扑倒在徐硁怀中的时候说了一句,“四郎,你可终于回来了。”
徐硁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是祖父的亲信方伯,只是不知原本孔武有力为何会变成这样。
“方伯,不管前事如何,四郎以后孝敬您。”徐硁将方伯扶了起来坐在凳子上。
那掌柜这时才从惊恐中缓过来,他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四郎,你不需要花钱去买草庐,主君,早就立下遗嘱,将草庐赠与四郎。”方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徐硁。
徐硁拿着信封还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徐硁将信封打开抽出信纸,看了没一会儿,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当时祖父给自己的那封信那个“望”字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又有血迹,徐硁以为祖父当场去世,没想到只是昏厥,然后才有了这一封信,这才怅然离去。
徐硁有了这封信就完全可以夺回草庐和那些画卷,他看着徐浩淮面色铁青的面容,和身体微微的颤抖就知道,对方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不然为何反差如此之大。
说不定方伯如此的落魄也是他们造成的,徐硁扶起方伯便要离开这个地方,徐浩淮站了起来,“四郎,大家一场兄弟,又许久未见,不如坐下聊聊,何必着急离开。”
徐硁呵呵一笑,“或许去江宁府衙门聊聊会更好。”
“四郎真要如此,谁知道这封信是真的,万一是伪造的呢,这个瘸子要是用苦肉计某我家产呢?”徐浩淮渐渐恢复先前的本色。
方伯转过身来向徐浩淮说道,“二郎,主君说你整天想着一飞冲天,却不肯踏踏实实的钻研学问,你根基不稳心术不正,即使攀上高位也会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他对徐硁说道,“四郎将信交给萧掌柜吧,让他将信读出来,他是江宁的老掌柜,必然识的主君的笔迹和画押。”
徐硁将信递给掌柜,并用威胁的眼神的看着对方,但凡对方只要有任何毁坏信件的行为,必让他身首异处。
这金粉楼是他萧家的祖业,他做掌柜已经快二十年,金陵徐崇矩的画作,他的酒楼里还有几幅,对于徐公字迹和画押早就聊熟于心。
掌柜看了徐浩淮一眼,抑扬顿挫的读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徐浩淮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豆粒大的汗珠从耳边流入颈中,面部有潮红到苍白不断地转换,在座的有几个是东京徐崇嗣的后人,他们从没想过卷入了徐崇矩的家产争夺中,他们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神态怡然,徐浩淮和其党羽则如坐针毡,当掌柜的读完之后,将信件交还徐硁。
徐浩淮不会束手就擒,他站了起来指着徐硁说道,“此子阴险,仗着是祖父的关门弟子,竟然假造遗嘱,我们徐家的其他人都不会认这张纸。大不了,这官司打到殿前都奉陪。”他一只手指着徐硁,一只手在袖中不断的颤抖,此时他已经没有必要和徐硁在和颜悦色的说话了,直接挑明了你是外人,我们徐家的徐不是你的徐。
“徐二郎,萧某插一句,这上面的画押还有洪州的王大官人和李大官人。”掌柜的好意的提醒徐浩淮。
“徐浩淮,你不是要告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江宁府,不过你要准备好将我祖父那些已经发卖的画作全部赎回来。”徐硁阴森森的看着徐浩淮。
徐浩淮虽然心机深厚,但那是徐硁这种亡命之徒的对手,被徐硁这么一看,顿时吓得坐在凳子上,双腿不住的打颤,也幸亏他脑子转得快,“这封信上只说将草庐和里面的画作由你继承,可是没有具体说明这里有哪些,况且你离开江宁五年之久对于里面的变动怎么会知晓,我们发卖的画作都是祖父前年留在江宁的,并非是草庐中的。”
徐硁为徐浩淮的辩才都想鼓掌了,他说的不错,草庐中的画作谁知道有多少,有哪些,即使徐硁能说出来,但是他离开这里太久了,里面有多少变动完全可以按照徐家人说的算。
但是徐硁那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刚想说话,方伯拉了他一下,“主君当时料到四郎会与几个孙子产生冲突,主君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徐硁愕然,他愤恨的看了徐浩淮一眼,“好,念你们也是祖父之后,以前的事,徐硁不在场就此划过,从现在开始草庐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转身对韩立仁说道,“韩贤弟,如果无事可以到扬州一续,徐硁想好好与韩贤弟切磋画技,就此告辞。”
韩立仁虽与徐硁是对手,但是没有深仇大恨,除了祖辈的怨念,但是两个老人都已经去了,他们都不是徐家的直系,韩立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向徐硁拱了拱手。
徐硁也向他拱手回礼,然后扶着方伯赶回草庐。
徐硁回到草庐时,徐浩河还站在主厅,下半身的污渍清晰可见,“三哥,你可以走了,我已经和徐浩淮谈好了,你们以前拿的东西就算了,但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都不在是你徐家的产业,如果三哥还当我是八年前的好友,就安安生生的生活,不要和徐浩淮他们搅在一起。”
徐浩河心中终于落下了那块大石,他很怕徐硁杀回来在拿自己出气,听到徐硁这么说,“四郎,我哪里还有半箱的祖父的画卷,我回去后就命人送过来,我也知道我们卖祖父的画卷是坐吃山空,可是我没有一技之长啊。”
徐浩河走后这里终于清静了,徐硁和方伯聊了一会,这才知道徐浩淮的狠毒,他让方伯好好休息,这个仇以后会慢慢算的。
徐硁和赵昌两人在园中溜达。“师兄,能不能在江宁多留几日,我想讲祖父的草庐重新规整一番,做一个徐氏画派的展览馆,让后人都知道徐氏画派。”
“嗯,四郎这主意不错,需要师兄做什么尽管说。”
两人终于走到了百花亭,这里留下徐硁太多的记忆,徐硁摸着眼前的石桌,脑中不断涌现他和徐崇矩的每一个场景,一只手拍了拍自己,他叹了一口气,“我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在扬州时间都长,这个石桌,我曾经那它作为王羲之洗砚池。”
赵昌心中感叹,自己的小师弟真是性情中人。
徐硁和赵昌在这里没聊多久,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徐硁看到他脸色惨白知道有事情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回小官人,方叔,他,他刚刚自缢了,这里是他的遗书。”那仆人说道。
徐硁两眼一黑站在原地晃了几下差点跌倒,赵昌赶紧扶住徐硁,并从仆人接过一张纸递给徐硁。
四郎勿念,如今我的心愿已了,终于可以有脸去见主君,我本蛮族,当年偷盗成性,是主君念我年幼,悉心教导我,从荆湖的大山将我带到这里,主君对我养育之恩无以为报,我只能在地下继续侍奉他。
徐硁手一松,黄纸被北风吹入空中,在夕阳的照耀下每一个都如同金色一样,徐硁和赵昌跪在地上拜了拜。
“哦,师兄,我年后大约在三月成亲,师兄可一定要来啊!切莫让徐硁再感到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