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硁几乎是乘兴而来虽然没有败兴而归,但是对于范仲淹的心情,徐硁是能够理解的,徐硁已经提出问题了,他希望范仲淹能够在后面的时日中找到答案。
初六的清晨,范仲淹带着家人和仆人回陈州,按照道理来说范仲淹是要守孝三个月的,但是他从来都是以公事为重,在守了七天之后便匆匆离开,徐硁也顺着伊水回到洛阳,然后直接赶回壁画处继续绘制,自己前后离开了五天,现在离结冰没有几天了,必须加快进度赶紧完成壁画,他想尽快赶回扬州。
徐硁不在的这几天刚好安子罗从东京回来,当他知道徐硁不在洛阳的时候,没有停留带着官家赏赐的钱粮就西行了,只是说了句,曹家人在东京等着徐硁。
幸好郭熙在此,当徐硁回到西善堂时,壁画已经完成了大约七成,郭熙对于敦煌的壁画技法是如痴如醉,要不是韩驰说明晚上绘画带来的色彩问题,以及晚上子夜时分开始出现冰冻不能绘制,郭熙都想十二个时辰无时无刻不在画画,当然天才就是天才,郭熙在学习的途中也提出了不少改进的建议,如果是一年前的韩驰肯定会不屑一顾,但是他和徐硁待的时间长了,经过徐硁绘画理论的洗礼,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愿意学习中原的不同画法。
徐硁的再次回归加速了壁画的绘制进程,徐硁计算过这墙面的绘画时间大约需要三十天到三十五天之间,但随着韩驰的推脱和自己受伤,他以为要拖到年后,谁知道郭熙的到来让徐硁对年前完成充满了希望。
十月十六,太阳好像被定住了一样迟迟不愿落下去,或许上天也在怜惜徐硁几人,往年十月初就会进入了冰期,洛水河面也会出现一层薄薄的冰面,但是今年却出奇的反常,已经初冬了,第一场雪却在十月十六这天终于稀稀落落的下了一小点。
惠能主持和几个白马寺的和尚站在壁画面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类画法的壁画了,大唐的白马寺早就被烧得连地基都找不到了,这里完全都是重建的,这幅《维摩诘经变图》将这座最普通的善堂一下次光彩四射,惠能大师他们不断地咏佛,徐硁他们就静静的站在一边。
“徐施主,真乃当世画圣,老衲代表白马寺众僧感谢,徐施以后便是白马寺的贵客,这幅画将成为本寺的镇寺之宝。”惠能躬身行礼。
徐硁赶紧向一旁避开,他可受不起这个老主持的一礼,“大师言重了,徐硁何德何能,这是敦煌韩驰主导绘制的,郭熙和我只不过是打个下手。”
惠能怎会听徐硁的一面之词,他只是以为徐硁想抬举韩驰这个敦煌来的年轻人,对韩驰行了一礼,韩驰赶紧回礼。
“老衲虽然不在尘世之中,但是也知道这面壁画的酬劳,请徐施主手下这一百两白银。”
“请大师切莫在却笑徐硁了,能在贵寺留下画作,是徐硁毕生的荣耀,这凡俗之物还是不要了,若大师非要徐硁收下什么,请大师允许我三人在画作的角落处留下名字。”徐硁非常真诚的说道但是心中还是一场的忐忑。
惠能主持犹豫了一会儿,毕竟此前寺庙的壁画从未有作者能够留下名号,“好,老衲同意,不过只能留一人名字。”
徐硁虽然心中不爽,但是能留下一人也是可以的,他看向韩驰,非常认真的说道,“敦煌画派从此再现中原。”
敦煌韩驰。
十月十八的白马寺壁画大展,徐硁没有参加,一早他的院子中一片的忙碌,接着有九名骑手和七辆马组成的车队从院子中鱼贯而出,徐硁因为手上有伤不能骑马,所以和卫慕鸿一起挤在马车中,司马宣和张载这十多天的相处十分谈得来,他就挤在了张载母子三人的马车中,小青带着四个孩子坐一辆,韩驰和郭熙最近完全处于“热恋”的状态,本来刘芝打算过来蹭坐,他那边太挤了,谁知道被以知识浅薄不配和二人同坐一车给赶了下来,后面的马车都是徐硁他们的物品。
出了洛阳城来到伊水码头,徐硁好像心中落下一块大石,他们将马车和马匹分次通过渡船运到对岸,此时一批健马飞快的向码头跑了过来,将路旁的百姓惊吓的纷纷躲入路边的田地中。
那骑手停在徐硁面前然后飞身下马,“徐官人,我家留守知道徐官人不辞而别分外懊恼,这里有他的手书一封。”
那骑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徐硁,徐硁收下信拱手说道,“请这位大哥代话给钱留守,就说徐硁多谢在西京的照顾,徐硁回扬州之后定是闭门读书以考取功名,徐硁不是多嘴之人,只会记得钱留守的对徐硁的好。”
那名骑手见徐硁说完,便飞身上马向洛阳城飞奔。
“四郎,要不要看看里面写的什么?”秘演问道。
徐硁和秘演这时已经来到船上,徐硁笑了笑,“无非是些废话,看与不看都是一样。大师想看看么?”说着将信件递给秘演。
秘演笑的声音很大,“贫僧真是俗了。”他接过信件后直接扔进伊水中,信封在河中随着流水不断远去而后挣扎了几下,便沉了下去,这时几颗鹅毛般大小的雪花落在秘演的手中。
“下雪了。”
断断续续的大雪不停的下着,这给路上行进的旅客带来了无尽的烦恼,今年的天气出奇的奇怪,先是温度比往年都要高,到了十月中旬才开始结冰,这要比往年晚了不下十天,还有就是一直未曾下雪,现在倒好,暴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十天,不过各家旅店这时却很高兴,毕竟这样留宿的人也就多了。
直到十月二十八中午徐硁才进了东京城,徐硁望着眼前的高大城墙和繁忙的城门,不禁想到两年前就在新郑门开始出发前去西北,现在终于回到了一切的起点。这一路除了几个女性,其他的都在要时不时的推车前进,他们一天行进的路程很难超过三十里,这要是往常和步走没有区别,但是谁让这该死的天气就是这样呢?不过好在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徐硁此前的房子在外城的城南,徐硁西行之后,家中便决定出租了一间房子,另一个院子一直空着,就等徐硁回来好居住,他们都知道徐硁爱干净不喜欢住旅店,而且徐方在回扬州报信的时候就已经来过这里,向看院子的老汉说明,小官人可能一个月之后就会到达这里让他收拾一下。
这位老汉几乎每天都在街口看看小官人是否回来了,夕阳已经渐渐被高大城墙所淹没,他依然没有等到,在他合上院门打算回去做晚饭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从街口那边传来,一声刺耳的轮毂与冰面的摩擦声穿透了整个院落,老汉急急打开院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真是小官人回来啦。”那老汉赶紧从台阶上下来。
“张伯,怎么是你啊,你怎么在东京?”徐硁这才看到对面的老汉面貌,正是当年他解试是住的乡下院子的主管。
“主母体谅我老了,身体不好,就让我到东京过来养养身体,刚好看着院子,哎,说这些干什么,小官人真是壮实了不少,还是到房内吧,外面冷。”张伯见到徐硁还认识自己,更是觉得这些天没有白等。
“阿鸿,过来见过张伯,他可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徐硁伸手将卫慕鸿扶了下来。
“卫慕鸿,见过张伯。”卫慕鸿学着汉人的礼仪福了一下。
“这,这位姑娘是……”张老汉没有弄清楚状况。
“这位是我未来的妻子,卫慕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