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梅津诺夫卡通往丹切尔茨的道路是一条笔直的,没有多少弯的马路,但一路上我们却并没有遭遇到之前像在比亚韦斯托克或者诺沃格鲁多克时那样猛烈和频繁的空袭,我想,道路两旁伸展着郁郁葱葱绿叶从的白桦林,可能为我们铺设了最好的天然屏障。
现在在我们的T-34飞速疾驰的履带下的这条不足5米宽的马路,就像一条不断向明斯克输送着血液的动脉一样,运载着士兵和武器弹药的卡车在这条路上一刻不停的奔涌着。
在我们前方的运输车队里甚至还拖拽着一门崭新刷着绿漆的,口径至少在100毫米以上的重型榴弹炮,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之前未曾见过的,不过,这也从一方面证明了我们并不是对德国人的战争意图毫无准备,想到这,我的信心再次振作起来了,毕竟,现在有这么多和我们一样年轻一样勇敢的人都投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中,况且,还有这么多精良的武器装备,我相信我们会以最快速度,最强的力度把德国佬赶出比亚韦斯托克,然后我们可以骄傲的和自己的家人朋友述说着自己在战场上的英勇事迹。想到这,我似乎已经成为了那个战功赫赫身经百战的老兵了,而之前的所有疲惫和惊恐都被我们高速行进的坦克甩到了后面,碾进了泥土里。
当我们的车队经过一个上面写着“丹尔切茨 3公里”歪歪斜斜的路牌的时候,道路两旁的白桦林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阔的淡绿色田野,车队就像一条钻出草丛的灰色蟒蛇一般。我们此刻可以看到与与马路平行间隔约几百米的铁路。沿着铁路往前看便可以看到我们所行的目的地---丹尔切茨火车站。
天空中传来一阵阵非常低沉的引擎闷吼声,在千米的高空中大约有数百架轰炸机组成的一组组编队正不慌不忙,整齐的穿过一片片浓厚的云层,像一群群黄蜂一样发着嗡嗡声向着东边飞去。但他们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们这里,因为我们并没有听到炸弹落下时那摄人心魄的鸣叫声,不过在我们周围依旧时不时的传来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发出那种在和平时绝对听不到,而在战时所特有的爆炸“咣!咣!咣咣!咣!”的声音,在很远的地方也许是油库或者弹药库什么的被炸弹击中,升腾起巨大的约有几百米高的乌黑的浓烟柱,而其他地方也或大或小的从地面升腾起一股股浓烟,仿佛地狱里的浓烟缓缓地从地表裂开的一道道裂缝中升起。
负责守卫火车站的士兵指挥着车队进入了火车站的卸车场,一门45毫米的反坦克炮镇守在了门口,炮口对准了路口。周围则摆满了阻挡坦克和装甲车用的铁鹿角。火车站周围布置了临时的防空火炮阵地,一些士兵搬着弹药或者沙袋神色匆忙的来回于这些阵地间。而在卸货场隔着一堵墙的地方便是火车站台,我们不知道墙那边的情况,不过从那里传来了一阵阵像是在市场上才会有的嘈杂声。
紧接着从火车站调车场传来一阵汽笛声,伴随着一阵阵蒸汽的白雾,火车铁轮摩擦铁轨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墙那边的嘈杂变得越来越激烈,似乎有一大群人为了争夺什么一样。谩骂声,哀求声,此起彼伏。
我们就好像放风筝的人,只不过这个大号的“风筝”是德国佬的低空轰炸机。当我们刚进入到丹尔切茨火车站卸车场的时候,德国人的飞机也阴魂不散的再次跟了上来。
那些守在防空阵地里的士兵疯狂的摇起了空袭警报,一门门防空炮也竖起了炮管,对准着天上那些正在向车站俯冲的德国飞机。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些布置在车站四周的37毫米自动防空炮射出了一条条弹雨,那些俯冲了一半的德国飞机不得不抬起机头以躲避那些来势汹汹的37毫米弹雨,不过他们不甘心的投下了几枚炸弹,炸弹落在了车站边,炸断了一根电线杆。掀起了一阵泥土渣子,伴随着气浪全部冲向了车站月台上拥挤的人群里,人群就像开锅了的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德国佬的飞机见火车站不易接近,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后便飞走了。但人群却依旧拥挤,从明斯克和周边大小城镇赶来的平民源源不断的涌向这个不大的车站。而停在月台边的火车头就像一头牛一样不停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喷出一股股白雾。
月台上的士兵正在努力的维持秩序,想稳定住人们的情绪,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用,随着车站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德国佬时不时的空袭更是为这场闹剧火上浇油。
“。。明斯克会被德国人攻占的!他们会把明斯克夷为平地的!。。。”“。。他们会用刺刀杀死每个人!。。”“。。。他们会把所有犹太人都杀死的!。。。”.“。。德国人已经来到这啦!!!”
人们嘴里不停的重复着类似的话。
在卸车场,一名上尉似乎是这里的负责人,他手里拿着个喇叭在指挥着车队卸下武器和弹药。当他的目光扫到我们所在的T-34的时候,他走了过来,因为在这列车队中,我们是唯一的坦克,如果说整体只有轮子能转也算的话。
他像是看一种稀有动物看着我们,他让我们开过去,我们刚停下他便问道。
“你们是驻守在梅津诺夫卡的单位吗?”
安东擦了擦脸上的油污回到。
“上尉同志,我们受梅津诺夫卡的阿纳托利耶维奇大士命,帮他们运输弹药来的,我们并不是驻守梅津诺夫卡的单位,我们刚从比亚韦斯托克突围出来。”
那名上尉再次用那种看稀奇动物的眼光看我们,并问道。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上尉同志,我们是。。。。”
这时我看到一辆破旧的几乎报废的卡车从我们刚来的那条路上来到了丹尔切茨火车站,那辆卡车周围遍布弹孔,引擎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车轮似乎少了螺丝一样抖动着。车厢上载着十几个伤兵,其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让我不禁一震。
和我们一起冲向比亚韦斯托克,向格罗德诺前进的一起的伙伴“伊利亚”也在那辆车上。
我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斯切潘和奥列格,我们站到坦克上向他们挥舞着双手。
伊利亚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他连忙示意卡车司机停车,伊利亚一瘸一拐的走向我们。
“你们成功突围了?!”
我们几个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几张满脸脏污的脸咧开了嘴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
“我们一小部分人从格罗德诺撤了出来,然后我们遇见了第七师的其他人,还有师部的一部分人,我们收到统一的命令---从最近的火车站,向后方撤离,”
然后他小声的对我们说。
“据说在比亚韦斯托克附近驻守的单位全部都没了,我们可能是最幸运的!”
听到这里我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维克多上校也在这里,只不过他在撤离的时候遇到了空袭,应该还活着,嗯。。。他现在应该已经登车了。”
说着他看向了月台上一队队正在进入车厢的士兵。火车头再次鸣起了汽笛,气缸和活塞发出了缓慢且沉重的声音。
“哐切。。。哐切。。。。”
伊利亚身后的卡车司机也不耐烦的催促着。
伊利亚连忙回过头喊到
“再等一下!”
“我的伙计们,真的很高兴能在这里看见你们都还活着,要知道这一路是真险啊!”
他用力拥抱了我们几个。
“好了伙计们!咱们会没事的!我也该回去了,你们也快上车吧!咱们车上见!”
说着伊利亚扭过头跑向卡车爬上了车厢。
“安东!你看见了吗!伊利亚他们也从格罗德诺撤回来了!咱们收到了师部的命令!可以不用再和那些该死的德国佬拼命了!你看见那列火车了吗?那是为咱们准备的!!咱们可以休息了!”
斯切潘用近乎疯狂的语气指着那辆正在缓缓开动的火车说。
而那名上尉似乎却并不高兴。他让我们出示证件。好在这些东西我们都随身带着。
他把这几个皱巴巴的小册子翻来覆去,好像能从里面找出钻石一样。
“很抱歉,你们不能乘坐这列车了。。”
上尉一脸冷漠的说到,边把证件拍到我们胸前。
“为什么?”
“列车满员了。”
“我看到后面还有好几个车厢是空的啊?”
上尉有些不耐烦的说。
“我说满员就满员了!你们不能撤离!这里需要人手来防守!你们得加入驻防单位!”
我们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
奥列格气的不行,准备跳下坦克教训这个混蛋上尉,不过被安东拦住了。
“那上尉同志,我们的坦克已经丧失了作战能力,散热器坏了,炮栓也有问题,弹药也没了,请问,我们该从哪里领到备用部件和弹药?我们至少得需要最基本的补给才能战斗,这辆坦克已经开了上百公里了!”
上尉已经准备转过身走了,听到这里,他一脸不在乎的说到,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伊热夫斯克兵工厂?没有,统统没有!从那去领步枪然后加入步兵,明白吗?下士!”
说着,这个上尉把喇叭交到一个少尉手里然后走向了车站月台。
少尉向我们招手示意来到卸车场的一处弹药堆放点跟随那些步兵排队一起领取步枪和子弹。
“我这里有,不需要!”
我指了指自己身后背的那把莫辛纳甘步枪,只接过了一包子弹便走到了一边。
“他妈的!我是他妈的坦克兵!我怎么会用这玩意?!真操蛋!你们这群混蛋!”
斯切潘一边骂着一边尝试打开枪栓并装填子弹。
我们几个就这样看着我们的“专列”缓缓地驶向东边,在最后一节车厢里,我们看到那个上尉正站在车厢里关着车厢门。
“这个狗娘养的!”
我们恨恨的骂着哪个上尉。
火车刚一驶出车站,车站的防空警报便再次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