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沉寂,眼前那双狭长的眸缓缓睁开,墨色褪尽,只剩了几分倦怠的疲惫。
他倒像是一夜未睡。
“别动。”
隔着薄褥,那双长臂坚实有力,将她牢牢箍在身前。
凤吟晚眉心拧紧。
“松开。”
身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夜听澜垂眸睨着她,眼底一片幽暗。
“先前你那伤是怎么弄的?”
指尖描摹之处,正是她左脸上那块早已褪去的疤痕。
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凤吟晚微微一怔,仅一瞬,面上又透出讥讽。
“不劳王爷费心。”
多久之前的事了,他现下才想起来问,听着只觉可笑。
身子动弹不得,她便扭头别开脸。
岂料夜听澜却固执地又将她扳回。
“告诉本王。”
凤吟晚气笑了,“凭什么?我告诉了,王爷就从这里滚出去?”
太多的事隔在中间,现下她看见他只觉眼烦。
预想的冷怒在落下时却只化作一声轻嗯,夜听澜定定看着她,沉声。
“你告诉了,本王就滚。”
凤吟晚无语透了。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不要脸?!
暗暗咬了牙,没好气地出声。
“走水的时候被火烧的,可以放开了么。”
这事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岂料话落的一瞬间,腰间那力道却猛然收紧。
“宫中走水?可是在玉明殿中?”
薄唇近在咫尺,含了几分急切的气息匆促落下。
凤吟晚不明所以,身子紧绷着往后退开。
“不记得了。”
脑中关于这部分的记忆一向是个空缺。
从玉屏的话中她知这场意外是发生在宫宴之时,但到底是在宫中何处,她也无从知晓。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她脸上的伤,难道是和这个玉明殿有什么关系?
夜听澜也未料到是这般回答,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手更紧。
“过两日随本王回京,等时机成熟,本王会将一切都会告诉你。”
他极少承诺什么,这一句已是深思熟虑后的退让。
凤吟晚闻言却是冷嗤。
“王爷不介意身孕之事了?”
那夜在边境荒野,那情形她绝不会认错。
若当真是那药的问题,那这一切,就像是个笑话。
腰间的力道倏然转至小腹。
隔着薄褥,掌心干燥的热意徐徐传进来,头顶飘落的嗓音坚定异常。
“只要你肯回去,本王愿意接纳这个孩子。”
凤吟晚被那热度灼得心中一紧,冷言厉语一时在嘴边顿住。
夜听澜又离开山庄了,这一次寒甲铁骑仍未撤去,甚至,身边还多了个看顾她的亓玄。
玉屏回来的时候,正撞见她将亓玄赶出院子。
“滚!”
一只茶盏飞出来,亓玄跳着脚躲开,拱手的姿势却仍是未改。
“王妃莫要动怒,属下是奉王爷之命前来保护您的安危,并无别的意思!”
话音未落,里头又是三枚银针带着风齐齐飞出来。
亓玄脸色一变,身形一阵闪躲才堪堪避开,刚一站稳,那厢房门却已“啪”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王妃……”
玉屏愤愤上前,“你干嘛?小姐都说让你走了,还在这说,烦不烦!”
亓玄抱紧自己的剑,委屈至极。
“是王爷让我来保护王妃的……说这里不比王府安全,王妃现下还怀着身孕,处处都要慎重。”
尤其是那个风无息。
玉屏明显不信。
“小姐武艺高强,还用得着你来保护?”
她方才都看见了,小姐那银针“嗖”的一下飞出来,亓玄这货转了好几圈圈才躲开。
许久未见,小姐的武功明显又有精进,别看亓玄习武多年,他现在真不一定能有小姐厉害!
这般想着,对凤吟晚的崇拜,顿时就将她把自己塞到风芸那儿的怨念冲淡了许多。
又瞪他一眼,出声警告。
“你赶紧走,别留在这惹小姐生气!”
亓玄抱着剑讪讪退了一步。
眼神落在她光洁无瑕的后颈,又迟疑出声。
“你那疤痕……好了?”
那日在军营见到她时,她后颈上还隐约能瞧见几道紫红色的疤痕,不过几日,现下再看竟已是好了。
想必是王妃的功劳。
昨日才抹上那药物,玉屏自己也尚不知情。
现下闻言去看,颈后果然已经恢复了一片嫩白。
当即也欣喜,“小姐的玉肌露果然厉害!”
这模样比方才凶巴巴的时候好太多了。
亓玄眼神一动,跟着颔首,“是。”
得了疤痕褪去的消息,玉屏便也顾不上他了,当即欢天喜地进了院子。
身后,亓玄握着药盒的手暗暗一紧,重新将其塞回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