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最后的景象,是玉屏破开浓烟不顾一切朝她奔过来,凤吟晚想阻止,唇瓣却仿若黏连一般,根本无法张开。
这场火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扑灭,墨王府上下,罕见地乱成了一团。
“亓侍卫,人已经救出来了,王妃倒没有大碍,只是晕了过去,不过她的丫鬟……”
话音未落便已瞧见了后头担架上的玉屏,亓玄面上狠狠一震,半晌才做声。
“抬下去,叫府医好生诊治。”
“是。”
守卫点点头便抬着担架离开,亓玄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正欲上前查看凤吟晚的情况,一抹清寒却率先靠近。
一眼看见地上之人煞白的脸色,夜听澜俊脸一沉,幽冷的气息顿时倾泻。
“是怎么回事。”
他人尚在宫中,听得消息后当即便赶了回来,不过两日未曾回府,不想竟出了这等事!
亓玄颔首,神情严肃更甚以往,“属下回府时王妃的院子便已走水,火势才将将扑灭,缘由……还尚未来得及查明。”
话落面前骇人的寒意更盛。
夜听澜冷厉看他一眼,俯身将人抱起,“将今夜看守之人叫到暗堂,本王亲自审问。”
“是。”
凤吟晚的身子一直在无意识地轻颤。
那把火烧下来,揽清院几乎已经报废,夜听澜寒着脸将人抱回主院,眉间凝起的阴鸷在听到怀中之人的惊惧私语时,顿时更甚。
“王妃情况如何?”
自方才她便梦呓不断,口中隐约喊着“快走”二字,瓷白的小脸紧紧皱作一团。
抬手覆上去,掌心所触一片冰凉。
府医从旁诊了半晌脉,额角冷汗早已渗出,闻声当即撤了手,颤颤巍巍低头。
“敢问王爷,王妃此前可曾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夜听澜蹙眉,握着凤吟晚指尖的手更紧。
“何意?”
“小人方才已经仔细瞧过了,王妃是被浓烟呛到晕了过去,身子并无大碍,眼下这般,恐怕是心理作用……”
那双剑眉在听到“心理作用”四字后,微不可见一拧。
府医小心抬了抬眼,又道,“王妃贵体一向康健,眼下会出现这等症状,恐怕是早先曾受过心理上的重创。”
“眼下小人倒可开一剂安神药为王妃凝神,不过若想彻底根除此症,恐怕还是要对症下药,解开王妃的心结才行。”
夜听澜闻言眉心蹙意更甚。
心结一事,若非府医此时提起他根本就无从可知,现下被问及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对凤吟晚的过去,知之甚少。
府医还在等他的回答,见自家王爷许久未曾出声,亓玄抿了抿唇,上前。
“王爷,王妃先前脸上的疤痕,似乎正是烧伤所致。”
“你说什么?”
亓玄颔首,“属下曾调查过,王妃脸上的疤痕正是幼年时突然出现,凤府众人虽对此讳莫如深,但就痕迹来说,几乎可以断定是烧伤无疑。”
暗卫做了十几年,各种各样的疤痕见多了,这一点上,亓玄不可能会认错。
夜听澜墨眸一沉,顷刻间,面上神情瞬息万变。
“此事,你亲自去查。”
“是。”
眼下凤吟晚这般情况,夜听澜只能让府医先开了一副安神药给她服下。
今夜负责看守揽清院的侍卫已被带到暗堂,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起身出了主院。
一碗安神药喝下去,作用聊胜于无。
凤吟晚梦呓不减,眼前仍有火光不断掠过,逼仄的压迫感无边无际漫上来,混沌得叫她窒息。
“别过来……快走!”
惊叫之下猛然转醒,木然盯着帷帐喘息了半刻,微微一动,才发觉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
心头的惊惶仍未退去,梦里那情形历历在目,深切得像是要刻进她的脑子一般,偏偏在她想要仔细回想之时,又莫名的虚幻起来,只剩下几段缥缈的碎片。
但有一点可以断定,那些片段都源于原身幼年时的那场火灾!
木然抬手抚上自己的左脸,那光洁肌肤下藏着的,曾是一片丑陋又可怖的疤痕。
凤吟晚怔了片刻,试图在脑中搜寻当年火灾的记忆,却是和刚穿过来时一样,仍旧一无所获。
不止是那场火灾,火灾前的记忆,她都想不起分毫。
“玉……”
张口便欲再叫玉屏,唤到一半自己却已率先怔住。
今夜揽清院走水,她被困住动弹不得,玉屏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又冲回去救她,身上并无半分可遮蔽之物……
思绪落下的一瞬间,凤吟晚便已起身下榻。
与料想不同,主院之中一片沉寂,未曾见到侍卫,更没有玉屏的身影。
根本顾不上更多,她推开院门,直直便往揽清院的方向而去。
房顶黢黑的断壁昭示着方才的火势有多猛烈,才一临近便已闻到股呛人的烟味儿,守卫们正收拾着残局,一眼看见凤吟晚,当即紧张。
“王妃怎么来了,这里现下烟味儿大,呛人的紧,您快些离开吧。”
凤吟晚四处扫了几眼,并未见玉屏的踪影。
“玉屏呢?”
开口嗓音还有些被呛出来的沙哑,守卫闻言当即点头。
“玉屏姑娘受了伤,现下已经被抬到前院诊治去了。”
玉屏受伤了!
凤吟晚心中重重一紧,面上当即又有些泛白,“何时被抬过去的?她现下伤势如何?”
守卫被问得有些顿住,迟疑了下,又开口。
“玉屏姑娘和您是一起被救出来的,不过她伤得重些,想必是为了护着您……”
话未说完面上那抹纤影便已快步离去,守卫见状摇了摇头,当即又继续命人清扫残局。
凤吟晚到前院时,几个府医正围在外间面面相觑,见凤吟晚突然闯进来,一时都有些顿住。
“王妃……”
“玉屏在哪?她的伤怎么样了?”
她直直睁着美目,面上是少有的惊惶不定。
府医们闻言讪讪低下头,还不等筹备出措辞,凤吟晚便已拨开他们径直往里去。
里间,玉屏伏着身子趴在榻上,后背上的衣衫几乎已经被烈火焚烧殆尽。
布料残缺破碎,还沾染了许多墨色的浓灰,可那道自白皙脖颈蜿蜒而下的可怖伤疤,仍是一下便落入了凤吟晚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