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走?”钱士诚没好气地怼陈安歌。
陈安歌:“你们要做什么?”
她担心老爹昏迷之中任人摆布。
钱士诚有点故意气人般说道:“跟你明说了又无妨,这两位是内务司公证处的。老爷子昏迷期间,公证一下钱氏的继承权——这跟你有关系吗?”
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联盟的法律很清晰,在老人没有指定继承人的前提下,其遗产直接继承给直系亲属。而钱剑丰的儿子,也只有钱士诚这一个。
但如果事先没有官方公证,又没有老人亲笔书写的遗嘱,回头就会很麻烦。万一老人去世了,官方其实是有权介入的,而且会收取高达45%的继承税。
因为老人没遗嘱,说不定老人的真实意思不是给继承人,也说不定要捐献给社会呢不是?
说难听点,这其实就是大联盟高层的敛财手段,但既然已经成为法律,那就具备效力。
而钱剑丰一直昏迷,没有提前立下遗嘱,如今眼看又到了生命尽头,所以钱士诚此时赶紧请公证处的人来。
只要证明了老人确实因为患病而无法立下遗嘱,属于不可抗力因素,那么回头遗产税会少很多。
当然这些都是钱氏父子之间的事情,确实跟陈安歌无关,所以她也没磨叽,转身准备和段曦一起离开。
但就在这时候,近乎奇迹的事情发生了——病床上发出一道浅浅的吟哦,然后钱士诚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昏迷了好几个月的老人,此时竟睁眼了!
而段曦心里却咯噔一下——去世前的回光返照!老头儿这回是真的走到生命尽头了。
陈安歌也明白这个道理,假装面带喜悦地握住义父的手的同时,心却几乎要裂开。
“老爹!”
“爸你……”钱士诚也愣住,赶紧来到病床另一边。
钱氏随行的几个人也都大感意外,但都陪着笑脸面对这位积威数十年的老家主。
“扶我起来。”钱剑丰的声音虚弱,但吐词还很清晰。看了看一屋子的人,他喟然道,“都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没什么时间了,对吧。”
陈安歌握紧他的手,笑道:“别瞎想,能清醒过来就意味着好转多了!”
“老爸我一把年纪了,说的瞎话比你们听过的都多。”这个心里啥都明白的老头儿摇了摇头,说,“万幸老天给了我这点时间,刚好很多人都在。还有你俩是公证处的是吧,刚好,帮我记录一下。”
一群人都处于懵逼状态,不知道老头儿要搞什么。
而钱剑丰则从公证处一人的手中几乎是夺过一支笔,在信签纸上写了一模一样字样的两张纸——遗嘱!
内容也很简单——自己名下所有遗产,由儿子钱士诚和义女陈安歌平分继承,每人50%!
同样的两份遗嘱,钱士诚和陈安歌各持一份。
钱士诚和带来的那些人都傻眼了,陈安歌握着给自己的那份遗嘱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都说天上掉馅饼,还有真事?
别说现在有公证处的人,就算没有,只凭手中的亲笔遗嘱,也足以证明其继承合法性。当然,由公证处的人在自然更加铁证如山。
“爸,你怎么能这样!”钱士诚愤怒咆哮了起来。
“先生,这是病房,请保持安静。”一个护士提醒。
“去你马的安静,滚!”钱士诚怒吼着,身体又开始发颤,赶紧取出镇定粉剂吸食了一大口。
对面病床上的老父亲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又痛心疾首了一番。
“我……我是你儿子……她……她算什么东西?你收养的……野狗!”
“住口!”钱剑丰气得咳嗽了一番,怒道,“我一直警告你们所有人,安歌就是我的女儿,与亲女儿无异!之所以没让她改姓,只是因为不能让我那老兄弟绝了后。没有你陈叔替我死,咱们父子能有今天?!”
“老爹你别动怒了,我可以不要,犯不着。”陈安歌不忍看钱剑丰气成这样。
“虚伪的*表子!”钱士诚气不打一处来。
钱剑丰却长叹道:“你倒是不虚伪,有什么说什么。假如我告诉你,这些天我只是不能睁眼说话,但其实还能听到、感觉到,士诚,你惭愧么?心虚么?”
钱士诚犹如遭遇晴天霹雳。
老头子看似昏迷不能动,却一直能听到身边的事情?
自己在老头子病床前,可没少跟钱氏高层商讨什么继承权的事,以及一大堆的肮脏手段、鬼蜮伎俩。
甚至,对躺在床上的老父亲也出言不逊,很多时候情急之下,一口一个“老家伙”、“老头子”。
此时此刻,钱士诚仿佛被剥光了晒在这里。
而父亲也是最后照顾他的颜面,并未将他所有的不堪都公布出来。
钱剑丰的情感也似乎有些崩溃,两行老泪开始缓缓流下:“而且这几个月来,你只来过14次,好几次还像今天这样有事在身不得不来。士诚,我说的对吗?”
昏迷好几个月,亲儿子只来过区区14次,这事儿说出去能让人戳脊梁骨。
“我……我忙……”
“忙你那些阴谋诡计,忙你那些鸡鸣狗盗!”钱剑丰心如刀绞,“安歌比你管的事多,不比你忙?几个月来,她来陪我107次!假如这是虚伪,我倒希望你能虚伪地107次来骗我!”
当一个老人孤零零躺在病房里,一动不能动,却能听能感应的时候,那种黑暗中的绝望孤苦是十倍百倍放大的。
所以,连儿子女儿每一次到床边的次数,他都记得如此深刻,犹如用刀刻在了心脏上。
而且钱士诚每次来了都匆匆离开,而陈安歌来了之后,都像刚才那样跟他絮叨,如他以前清醒时候的父女对话无异。仅凭这一点,她就值得继承自己一半的财产。
若非怀念亡妻,感念这父子血缘之情,他甚至一分钱都不想给钱士诚。
钱士诚还在争取:“爸,陈安歌她跟钱氏已经分家了,她不是钱家的人!”
钱剑丰:“她分的是你的钱氏,不是我的钱氏!我现在分的是我的钱,也不是你的钱!”
钱士诚:“……”
“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安歌留下……”钱剑丰说完,仿佛又瞬间苍老了好多岁。
全部的生命潜能支撑着他,完成了自己最后的遗愿,交代了自己临终前的真实想法。于是此时像是脱力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精气神。
刚才的回光返照,抽干了他最后一丝生理机能。
拍了拍陈安歌的手,这或许是老人最后的欣慰。而就在这时,陈安歌忽然觉得义父的手似乎不再动弹。
“老爹?老爹!”陈安歌虽有心理准备,但依旧不免恸哭起来。
老爹临死前的交代,最终表明他是真正将自己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正因为此,却又增加了她现在的痛苦程度。
病房里乱作一团,医护人员也只能做安慰性的抢救,但事实上心脏已经完全停止跳动。
钱士诚却傻了眼,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刚才的事,简直比做梦都更加荒诞。
他忽然着了魔一样拉住公证人员:“两位别走,听我说,老头子刚才糊涂了,请你们不要相信一个重症病人临终前的……”
“钱先生,您跟我们说这些其实用处不大。”其中一个公证人于苦笑说,“单凭陈小姐手里那张遗嘱,就足以具备完整的法律效力了。”
不管公证人帮不帮你,陈安歌手里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就足以拿走钱剑丰半数的遗产!
只能说好心有天佑,假如陈安歌此时不在病房,那么就算钱剑丰写下了遗嘱,恐怕也会被钱士诚拿走撕掉。
那么,钱剑丰的遗产有多少?
整个钱氏财团60%的财富!
而其余所谓长老团的长老们,加在一起也不过40%左右。
若再加上陈安歌老早单独出来的千禧影业和刚收购的广播电台,所以在这些人之中,财富最多的反而是她。
钱士诚忽然觉得自己此前打来打去,最终都打了个寂寞。
此时的愤怒和憋屈,一瞬间化作了穷凶极恶。钱士诚双目冒着凶光,一步步逼近陈安歌,只是被段曦挡在了中间。
“靠着假惺惺的表演,就想骗走我钱家这么多钱,呵,把遗嘱交出来,否则……”
“否则怎么样?”段曦目光炯炯,做好了随时暴起的准备。
钱士诚带的人不少,但真正有点缠手的也就是那个大保镖邱春平。自己只要能把陈安歌带到楼下,那里还有两个帮忙开车的士兵,基本上也就安全了。
随手抓起一盏台灯,以备万全。
而邱春平却在钱士诚的眼色下,从腰间默默掏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段曦:“大小姐,别让大家为难,把遗嘱交出来吧。”
连段曦都暗呼糟糕。
他清楚邱春平的实力,反应速度和近身格斗都属一流。而且双方隔着病床,段曦无论如何做不到暴起夺枪。
跳楼?带着陈安歌呢。虽然只是三层楼,但只要陈安歌不小心崴了脚,依旧走不掉,人家在窗口补两枪,你就嗝屁了。
可就在这时候,门外走廊里忽然响起了纷乱嘈杂的吵闹声,外加数十双马靴踩踏地面的声响。
医护人员的阻拦,以及阻拦未果的惊呼,一时间集中爆发,鸡飞狗跳。
段曦心里猛然松了口气。
门外响起一道高冷张狂的骂声:“狗造的钱士诚,人呢?你踏马不是啐我吗,来,继续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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