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能随便公布的嘛!
徐景年的身份太容易在民间、在儒林兴起千层浪了!
他可是曾经被无数读书人视作儒林泰斗的啊!
至今,大渝官场上都还有不少人视他为先师。甚至有不少人真真切切是他的学生,或是受过他的恩惠、教导。
砍徐景年的脑袋,那就更是愚蠢的做法了。
这么个桃李满天下的人,朝廷就算要杀,也不能明着杀。只能是暗着来。
而且杀掉以后还得给他荣誉,如此,才能不生出什么乱子。
“老臣失职,未能替皇上把好举荐之关,请皇上降罪。”
半晌过后,王宰半句推卸责任的话都没有多说,直接请求梁翰民降罪。
因为他知道,这没什么好辩解过。同时也明白,这事,他应该不会受到太大的牵连。
皇帝也就是想消消火而已。
毕竟当初其实是他自己有意让隗皓弼到成都郡去主持大局。
那个时候,皇帝对在学士院任职、满身风骨的隗皓弼可是欣赏、信重得很。
这下便好,总该知道这些书呆子有些方面很可靠,但脑袋不灵光的时候,也能惹下大祸。
请罪过后,他将奏折递给旁边的苏宰。
眼中本就露出些许疑惑之色的苏宰看过以后,也是震惊,然后把奏折又递给向鲁,很干脆磕头,“臣有罪,请皇上降罪!”
“臣……臣有罪……”
“臣失职……”
紧接着,向鲁和那个吏房主事看完奏折后,也都跟着请罪。
但要说最紧张的,还是那个吏房主事。
因为他受到牵连的可能性最大。
这样的事情,吏部发言权不大,而苏宰、王宰,皇上肯定不会轻易敲打。所以如果皇帝非要出这口气,那倒霉的就只能是他了。
“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好在,梁翰民向来都有克制力,并没有要拿这个吏房主事撒气的迹象,脸色渐渐又恢复平静,瞧了瞧龙案道:“朕不妨再告诉你们件事,现在有股余孽就聚集在成都郡西山野川境内,而且就以这徐景年为主。现在成都郡衙门公布了徐景年的身份,你们应该能够猜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王宰、苏宰同时再度变色。
这还真是他们不知道的。
他们虽然位极人臣,但吴钩的举动,他们的的确确是从来都不清楚,也不敢去打听。
那是皇帝的秘密机构,谁去打听,都是忌讳。
徐景年在西山野川聚集了前朝余孽?
此时此刻,这两位当初和徐景年同朝同事过的宰相,心里大概是有些复杂的。
一朝天变。
徐景年销声匿迹多年,此时冒了出来,还组织了义军。
而他们,却是……
天知道待他们百年后,待大渝朝也被顶替以后,这后人史书会如何评说他们。
只这样的想法当然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
到他们这个层次,坚信的都是自己心中的理念,就如同禹元纬坚信为民做事才是真正的好官那样。
在私人情感上,他们对于庆余帝有些愧疚,但对大渝,他们自问无愧于人。
因为他们觉得梁翰民才能让大渝更强盛,大渝的百姓更富足。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个宰相的脸色就恢复正常,开始陷入了沉思。
他们都在想解决事情的具体方案。
半晌,苏宰开口道:“皇上,朝廷中枢不能错,但成都郡衙门能错。老臣以为,可让成都郡衙门再贴告示,说当初乃是抓错了人。如此虽必然导致许多成都百姓嗤之以鼻,但到底还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梁翰民只挑了挑眉毛,没有说话。
这当然算是个办法。
成都府内的那些百姓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其他地方的百姓都相信就成了。
等于是徐景年从来没有再出现过。
如此,就算兴起风波,也不至于闹到太大。
“但若各地有余孽赶往成都郡又如何?”
稍顿之后,梁翰民才道。
他没有接苏宰的话茬,差不多就算是认可苏宰的这个提议了。
“即刻传令各地拦截各自境内之余孽,如此一来,就算有余孽望风而动,也休想冲破重重阻碍。还可再责令成都郡集结禁军,扫清西山野川境内之余孽,只要平定了西山野川,那其余各地那些余孽,就算跑到此处,也不过是自取灭亡罢了。”
王宰在梁翰民的话音刚刚落下去的时候就接口说道。
这未必是他反应快,而是他在梁翰民抛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方面。
苏宰想的是如何收拾成都郡弄出的这个烂摊子,而他,想的则是如何以绝后患。
“粮。”
梁翰民仍是没有否认两人的提议,只轻轻点头道:“让隗皓弼发公告倒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在眼下的时局要想清剿各地余孽,需要多少粮食、军饷,你们可曾想过?苏大人,你们户部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来吗?”
“这……”
苏宰不禁是愣了愣。
他没想到梁翰民会突然把话题引到粮和军饷上面。
随即便就明白,这大概才是皇帝的真正意图。
什么怒气,什么追责,都不过是开胃菜而已。为的,就是等他或者王宰把“剿孽”这事给主动提出来。
然后逼他这个管着六部的老家伙拿出个主意来。
其实这事,此前皇帝就提过,想要在边疆烽火燃起之前,把各地的义军都解决掉。
他们也都配合了。
吕梁就是这么才到的潼川。
但也就仅仅是吕梁而已,其余各地都并没有太大的动静。究其缘故,就是因为苏宰说户部缺粮、缺钱。
他们没法在准备边疆大战的同时,还提供给国内禁军用以剿灭前朝余孽的钱、粮。
现在梁翰民就差明说了,他怎么可能还不懂梁翰民的决心?
“单单成都郡剿逆的话,老臣想办法凑凑,应该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但稍微沉吟过后,苏宰只是这样说。
他当然不会轻易松口。
这种事情松了口,到时候却又办不到,是要有大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