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厚照大明 >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忠君之举

第二百九十四章 忠君之举

    张皇后虽然口中轻叹了一声,但脸上连一丝忧虑之色也没有,仿似只不过顺口说说而已。

    弘治皇帝双目望着手中的盘螭杯,并没有出言回应她。

    已重新坐到锦凳上的朱厚照,在伸手取题本之时,却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张皇后,心中在思索着张皇后此番上门到底意欲何为。

    萧敬和陈宽两人,此刻更是只能“夹起尾巴”做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过了好一会,见弘治皇帝顾着抿茶仍然没有回应,张皇后顿时“哎”了声:“皇上,妾身在和你说话呢。”

    “你继续说,我听着。”弘治皇帝向手中的盘螭杯轻吹了吹气,又抿了抿茶。

    张皇后嘴唇微动,片刻之后,还是说道:“皇上,妾身听闻有臣子多次欲纳银开中残盐。这本是支边解困的举动,但皇上似乎迟迟不允准,可是皇上以为不妥?”

    弘治皇帝轻吁了口气,抬头望着她:“梓童,你知道自己在做着甚么?”

    张皇后听得一愣,似乎未料到弘治皇帝突然会这般发问。

    在她思索应对之言时,弘治皇帝摇了摇头,已经再道:“两内弟是何时传讯给你的?”

    他那里还会不明白,此番张皇后直奔暖阁来,刻意提到纳银开中残盐,不是替她的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出头,又能为了谁?

    张皇后展颜一笑:“皇上,既然有臣子纳银开中残盐,那不是好事情么?为何皇上就不允准呢?”

    她没有直接回应弘治皇帝的问询。

    默默微低着头的朱厚照,虽然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手中的题本,但听到这里,自也知道张皇后多半是在为张氏兄弟说情。

    弘治皇帝抬头望着张皇后,轻叹了声:“梓童,为了两内弟,你就这般直奔暖阁来?”

    “皇上,妾身听闻上呈题本乞请残盐盐引的是杜成,并非他两兄弟。”张皇后应道。

    弘治皇帝“嘿”了声:“杜成是何许人?你会不知道?他实为内弟的家仆。”

    “皇上,不管是谁,也要拿出真金白银开中。”

    “你可知,两内弟借杜成之手,乞请多少盐引?”弘治皇帝瞄着她又道。

    张皇后当然知道,不过没有回应。

    弘治皇帝又道:“百万余引的残盐引。”

    朱厚照听得暗摇了摇头,张鹤龄和张延龄不愧是狠人,一出手就乞请百万余引?

    “皇上,那都是残盐。”张皇后应道。

    弘治皇帝不置可否,只道:“梓童,你可知我大明一年之盐课有多少?”

    张皇后摇了摇头,她又怎会知道。

    “一年之盐课也不过二百万余引而已。”弘治皇帝没让她等多久,再次出言道。

    张皇后听得一阵嗫嚅。

    “何来百万余引的残盐?”弘治皇帝轻笑一声。

    “皇上,妾身听闻两淮就有残盐。”张皇后再道。

    弘治皇帝没有出言回应,转而望向低头览阅题本的朱厚照,唤了声:“照儿。”

    “爹爹。”朱厚照听得顿时放下手中题本,出言应道:

    “你刚由江南回来,两淮可有残盐百万余引?”

    “爹爹,不要说百万引的残盐,那怕一万引也不会有。往岁两淮产盐之量本就不足以开中支盐,以致守支商人颇多,又怎会有残盐?”朱厚照应得很干脆。

    弘治皇帝微微颌首,自是认同朱厚照之意。

    未几,他又望向张皇后:“梓童,你可听到?”

    张皇后皱起了眉头:“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呢?”她自然是满脸的不相信。

    “照儿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不足以开中支盐,又怎会有百万余引的残盐?”弘治皇帝嘴角扯了扯。

    “但鹤龄和延龄说有。”张皇后应道。

    “内弟说有,你就信?照儿说没有,你就不相信?”弘治皇帝“嘿”了声,“照儿才从江南回来,他还会骗你不成?”

    “皇上,朱厚照他故意说没有,是不想他两舅舅纳银开中残盐。”张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瞪了朱厚照一眼。

    “娘亲,天地良心啊。孩儿本不知舅舅要纳银开中残盐,又怎会有故意一说?”朱厚照苦着脸。

    须臾,他满脸委屈地望向弘治皇帝:“爹爹,孩儿刚才只是据实回应爹爹的问询,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弘治皇帝迎着他的目光,出言安慰道:“照儿,无须心焦。”

    略一顿,弘治皇帝望向张皇后:“梓童,你又何须迁怒于照儿?”

    张皇后嘴角一撇,张鹤龄和张延龄均为其弟,她自然要尽心维护。

    未及片刻,朱厚照竟然又道:“娘亲,你此番前来暖阁,其实有违祖训。”

    张皇后心里本就有气,听得顿时瞪着他:“朱厚照,你在说什么?”

    朱厚照自然不会怵她,迎着她投来的似吃人般的目光:“娘亲,皆因你已在干预政事。”

    在张皇后嘴唇轻颤之时,他继续道:“太祖高皇帝曾谕,‘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

    张皇后脸色蓦然一变。

    朱厚照却视若不见,缓缓又道:“娘亲贵为皇后,更应以身作则。你可知道,太祖高皇帝亦曾谕,‘皇后之尊,止得治宫中嫔妇之事,即宫门之外,毫发事不预焉。’”

    张皇后脸色再变,随即望向弘治皇帝,那知弘治皇帝双手端着那只盘螭杯,小口地抿着茶。

    “娘亲,二位舅舅本就不应乞请纳银开中盐的。”朱厚照脸不改色,双目依然望着张皇后。

    见弘治皇帝没回应,张皇后心中已甚觉无奈,此刻听得朱厚照之言,她随即沉起了脸:“为什么?”

    “两位舅舅,一人是侯爵,另一人是伯爵吧?”

    “那当然。”张皇后一脸得意。

    朱厚照徐徐道:“娘亲,那你可知,太祖高皇帝曾定例,‘凡公侯内外文武四品以上官,不得令子孙、家人于市肆开张铺店、生放钱债,更不得出外行商中盐、兴贩物货’,违者严惩?”

    听着朱厚照张口闭口都是太祖高皇帝如何如何,张皇后听得阵阵心惊,再次望向弘治皇帝,目光之中满是求助之意。

    弘治皇帝暗暗一笑,仍然没有出言帮腔。

    朱厚照口齿本就甚为伶俐,再加上他所言均句句在理,张皇后又怎能反驳得了?

    张皇后往日能有恃无恐,无非是因弘治皇帝站于她身边,如若没有弘治皇帝的支持,她自然寸步难行。

    稍顷,朱厚照却望向弘治皇帝:“虽然有违祖训,但两位舅舅的纳银开中、支边解困实为忠君之举,若依孩儿来看,爹爹应再考虑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