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自门外传来的甚为清晰的呼唤声,朱厚照嘴角不由得扯了扯,望向弘治皇帝:“爹爹,娘亲她居然来了?”
弘治皇帝脸上似有些无奈之意,须臾已轻叹了声。
若依大明之禁宫规例,在皇帝没有传召的情况下,那么后宫妃嫔是不可以随意前来乾清宫的,作为妃嫔其中一员的张皇后自然也不能例外。
但张皇后是谁?她可是弘治皇帝唯一的后宫嫔妃,又岂是完全遵循禁宫规例之人?
“萧敬,你去迎皇后进来吧。”弘治皇帝朝着萧敬招了招手。
“老奴谨遵皇命。”萧敬虽然始终微低着头,但时刻留意着周遭的动静,此刻听了弘治皇帝之命,他自然立马躬身应道。
在弘治皇帝、朱厚照以及陈宽的目送之下,萧敬几乎似小跑般地奔了起来,仅片刻之后就已步至暖阁的大门旁。
大门甫一打开,只见身着便服、沉着脸的张皇后,正站于门前的数步之外,其左右两侧各站立了两名微躬着身躯的宫女。
而在张皇后跟前的不远处,却是跪于地上的何文鼎和刘瑾二人。
“老奴叩见皇后娘娘。”将大门打开的萧敬也不敢怠慢,随即也朝着张皇后跪了下去。
张皇后仍然沉着脸,并没有回应萧敬半句,只迈起脚步往暖阁里走去,那数名站于她身侧的宫女自然不敢跟着,均待在了原地。
瞥见张皇后迈进暖阁,萧敬已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弯着腰也重新进了暖阁,顺手还把大门关上。
作为司礼监太监的陈宽此刻亦已跪在地上,朝着渐行渐近的张皇后唤道:“奴婢叩见皇后娘娘娘。”
张皇后依然视若无睹,径直往坐于御案之后的弘治皇帝走去。
“娘亲。”靠于御案左侧而立的朱厚照却笑着唤道。
张皇后听得虽然还是沉着脸,但总算“嗯”地应了声。
未几,张皇后已经走至御案前方仅一步之遥,在驻足的同时,她朝着弘治皇帝行了个礼:“妾身见过皇上。”
“梓童,你为何突然前来暖阁?”弘治皇帝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语气亦甚为平淡。
张皇后也没多少迟疑,随即出言回应道:“皇上,妾身来暖阁自是找皇上的。”
“你这般急匆匆而来,就为了找我?”弘治皇帝双目望着她,语气依然平淡。
“皇上,你已经好几晚没有到坤宁宫来了。”张皇后回应得没有一丝犹豫,而且也毫不顾忌。
已经缓缓站起的陈宽和折返而回的萧敬,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御案右侧,虽然张皇后的声音不低,但他们二人就像聋子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而刚刚才和张皇后打过招呼的朱厚照听得,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此时此刻,在暖阁之内,作出响应的自然就只得仍坐于御座的弘治皇帝了。
只见他指着堆在御案边的如小山般的题本,对张皇后说道:“梓童,仅题本便如此多,须区处之事繁杂,我又如何能抽身往坤宁宫?”
张皇后沿着他手指方向望了过去,见到那堆题本,嘴角不由一撇:“皇上,就算事多,你也不能太过操劳。”
“也算不上有多操劳。”弘治皇帝微摇了摇头。
“皇上,题本如此多,你要批阅到何时呢?”张皇后眉头皱了起来。
“若得我一人批阅,仅此堆题本便须数日。”
张皇后听得顿时“啊”了声:“须数日?”
“这堆题本约莫有二百份之多。”弘治皇帝点了点头。
未几,迎着张皇后投来的疑惑目光,他又道:“不过如今有照儿在,或许今日就能批阅完这堆题本。如若真能批阅完,那我今夜去坤宁宫便是。”
张皇后听得脸色一缓,柔声说道:“皇上,那你说话可要算数哦。”
“君无戏言,自然作不得假。”弘治皇帝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那知他话音刚落,张皇后却已扭头瞪着旁边不远处的朱厚照,低吼一声:“朱厚照,听到你父皇之言没?你好好批阅题本,要不然,本宫和你没完。”
朱厚照挠了挠头,暗叹一声,你两夫妻自说话便是了,怎么就扯到我头上?这算不算无辜“中枪”?
萧敬和陈宽两人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乎纹丝不动。
“梓童,你吼照儿做甚么?”弘治皇帝轻叹了声,须臾更摇了摇头,“我既然已经答应你,你就先回坤宁宫吧。你在暖阁也于事无补。”
张皇后嘴角一抿望向他,声音随即变得甚温柔:“皇上,妾身前来暖阁,还有另外的事情。”
“另外的事情?”弘治皇帝目光一凝,脸上顿时泛起一丝疑惑之意。
张皇后轻点了点头,应了声是。
“梓童,待今夜我至坤宁宫之时,你再言也不迟。”弘治皇帝略一沉吟,又出言道。
那知张皇后听得竟摇起了头来:“皇上,那事甚要紧,不能再等到今夜了。”
弘治皇帝“哦”了声,脸上的疑惑之意又多了几分。
望见张皇后的架势,估计一时半刻是不会走了,朱厚照随即吩咐陈宽去搬张椅子过来。
陈宽听得躬身领命而去,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张皇后均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
只不过片刻的工夫,陈宽就已搬来了一张椅子,在朱厚照示意之下,摆于御案正前方的一步左右。
见得张皇后缓缓坐到椅子之上,朱厚照嘴角带笑,颇恭敬地出言问道:“娘亲,你可要喝茶?”
张皇后听得却瞪了他一眼:“朱厚照,你莫要打岔。本宫正要与你父皇谈事情,喝什么茶?”
朱厚照态度依然甚为恭敬,似乎对她的轻斥并不以为意一般。
“梓童,好好说话便是,你瞪照儿做甚呢?”弘治皇帝见得嘴角一扯。
张皇后听得撇了撇嘴。
稍顷,弘治皇帝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端起御案上的盘螭杯,凑近嘴边抿了一口茶:“到底是何事?”
“皇上,妾身听闻太仓虚空,如今已几乎无力支边了,可是这样?”张皇后出言应道。
“我似乎从未曾于你面前提及过,你又从何处得知?”弘治皇帝眉头一跳。
“皇上,你就别管妾身从何处得知,如今妾身只知道皇上为此忧心不已。”
弘治皇帝嘴角再次扯了扯:“梓童,可是内弟曾经和你说过什么?”
“得知皇上这般忧心,妾身又怎能安心得了?”张皇后不置可否,却轻叹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