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突然响起的叫唤声,萧敬的话语亦为之一顿,随即皱起眉头,朝着弘治皇帝躬身道:“实乃老奴之过。惊扰万岁爷用膳,请万岁爷责罚。”
“无非呼唤一声罢了,又何来惊扰之说?”弘治皇帝笑了笑,又道,“何况朕进膳已完毕,责罚就更无从提起了。”
萧敬顿时谢起恩来,须臾再次开口道:“老奴斗胆,请万岁爷进膳多些……”
“惟恐东宫回来后,找你算账呢?”弘治皇帝微摇了摇头。
“千岁爷离京前特意叮嘱老奴,对万岁爷用膳须多费些心思,每顿膳食量均要足,万万不能随意了事。”萧敬点着头应道。
弘治皇帝嘴角扯出了一道弧线:“好,好,朕一会进膳便是了,快去看看,外面到底为何事?莫让人等心急。”
萧敬听得暗吁一口气,应了声诺,缓缓往暖阁大门方向走过去。
没过多久,拉开门之后的萧敬,并没看见大门的正前方驻足有任何人员。
他心中顿生起了些许的疑惑,正要打量之时,大门的一侧再传来呼唤声:“萧公公……”
萧敬听得嘴角一扯,迈步走出了暖阁,还顺手把门稍带上,暖阁的大门随即成了虚掩状。
须臾,他沿着呼唤音来源之处觅去,只见暖阁大门一侧的三四步之外,一名体形较为瘦小的宦官正低着头,躬着身躯朝他而站。
不过,他完全看不到那名宦官的脸。
萧敬朝那名宦官靠了过去,站在其跟前一步左右,出言问道:“明知万岁爷在用膳,若非紧急之事切不可惊扰,呼叫咱家所为何事?”
那名低着头的宦官却仿似未闻一般,没有一丝的回应。
萧敬见得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哑了呢?幸好万岁爷宽怀,若不然,定要击你数十杖。”
话音刚落,那名仍低着头的宦官的身躯居然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怕了呢?让你一点规矩都没有,下回再如此,万岁爷可就不一定会轻饶。说吧,所为何事?”萧敬轻笑了声。
未料,那名低着头的宦官竟然还是没有出言回应。
萧敬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去,轻喝一声:“作反了?抬起头来……”
那宦官果真依其言,缓缓抬起了头。
萧敬望着眼前那熟悉无比的脸庞,满面错愕,须臾后,才颇费力地挤出一个字来:“你……”
那名宦官笑着道:“就是我……”
站在萧敬跟前的这宦官,除了是刘瑾,还能是谁?
萧敬已是满面喜色,刘瑾回来了,那千岁爷自然也就回来了。
一念至此,他转身就要往暖阁里呼喊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刘瑾一个箭步贴近了他,一把抱住他的同时,还伸手捂住了他嘴巴,更低声道:“萧公公,小的也是遵从千岁爷之令,多有得罪。”
嘴巴被捂的萧敬心中已有些恼怒,正想用力挣脱,但听得刘瑾所言,顿时没了挣扎之意,只是双目颇为无辜地望着刘瑾。
刘瑾迎着他的目光,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出言。
就在此时,旁边不远处又闪出了两道身影来。
萧敬略扭头一望,见得来人,面上的喜色更浓。
突然而出的那二人,正是朱厚照和何文鼎。
朱厚照依然是身穿棉袄,而何文鼎就不知何时已换上与刘瑾一般模样的宦官服饰。
朱厚照和何文鼎一前一后,缓缓朝着萧敬走来。
甫一走到萧敬跟前,朱厚照笑容一展,轻声道:“小敬子……”
萧敬心中一阵激动,想出言,无奈被刘瑾捂住了嘴巴。
朱厚照似知他所想一般,嘴角带笑:“孤让小瑾子放开,但你万万不能叫嚷,惊动皇上那可不好。”
萧敬听得连连点头。
须臾,在朱厚照的示意之下,刘瑾已双手一松,放开了萧敬同时,更后退了两步。
重获“自由”的萧敬,随即朝着朱厚照跪下去,叩拜起来,口中低声道:“老奴叩见千岁爷……”
他果真依朱厚照之言,没有叫嚷。
朱厚照微微颌首,待萧敬行完礼,他才朝何文鼎示意。
在何文鼎将萧敬扶起之时,他已轻笑了声:“小敬子,甚久不见,你还是老模样嘛。这段时日,孤可颇为之想你。”
萧敬躬着身躯:“竟得千岁爷挂心,老奴不胜惶恐。”
就在此时,隐约传来一道声音:“萧敬,所为何事……”
来自暖阁之内,却是弘治皇帝所言。
在朱厚照的示意之下,萧敬转身朝微掩着的暖阁大门轻嚷道:“回禀万岁爷,并无要事。”
略等了一会,弘治皇帝没有再次出言。
朱厚照随即将萧敬招致跟前,还示意他凑近并侧耳过来。
须臾,朱厚照在萧敬耳边低声吩咐着。
萧敬听了虽有些无奈之意,但也只得点头应诺。
过了片刻,朱厚照和萧敬已一前一后,往那暖阁走去。
领前的是萧敬,而朱厚照则紧跟其后。
如果从萧敬正前方望过来,是看不到后方的朱厚照的面容,换句话说,朱厚照以萧敬作了些许遮挡。
没有弘治皇帝的传召,作为亦是禁宫宦官一员的刘瑾和何文鼎,自然只能留在暖阁之外,静静等候着。
随着萧敬轻轻推开暖阁的大门,透过空隙,朱厚照只瞥见了弘治皇帝的侧面。
此刻的弘治皇帝似听了萧敬之言,手里再次拿着筷子,微低着头,嘴巴微微嚼动着,自是在用膳。
虽然只望到弘治皇帝的侧面,但面上的憔悴已可见几分,朱厚照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更暗叹了声。
未几,萧敬关上暖阁大门。
在萧敬转身朝弘治皇帝走去的同时,朱厚照自然紧跟其后。
弘治皇帝虽然听得动静,却依然微低着头,一边将手中的筷子伸往其中一只碟子,一边出言问道:“萧敬,果真无甚要事?”
“回禀万岁爷,真无甚要事。”萧敬顿时轻笑了声。
“无甚要事?朕为何听到你似乎甚为欣喜?”弘治皇帝“哦”了声,伸出的筷子已收了回来。
萧敬走得颇慢,几乎是一步一停,笑着应道:“万岁爷,虽无要事,但有大喜之事。”
弘治皇帝听得终于抬头望了过来,随即愕然,手中的筷子更是一顿,稍顷才道:“萧敬,何人跟于你身后?”
萧敬还没来得及出言回应,朱厚照已经从其身后一闪而出,朝着弘治皇帝轻唤了声:“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