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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风高浪急

    大致南北走向的大运河的某段,两艘官船一前一后,正沿着运河自南往北而上。

    其中的一艘官船,某间船舱之内。

    站于船舱一侧的刘瑾,右手提着一把壶状物什,壶口略为向下倾侧,在往一只摆于跟前桌面的茶碗里,缓缓倒入滚烫的热水。

    过得片刻,他就已将壶状物什摆正,原本那自壶口倾倒而出的热水顿时一收,未几,他微微弯起腰来,便将手中那壶状物什放到这桌子的底下。

    做完这一切,刘瑾直起身来,扭头望向船舱的另一侧,口中亦轻嚷了声:“少爷,茶沏好了……”

    “端来吧……”

    传过来的这道自然是朱厚照的声音。

    刘瑾应了声诺,双手将桌面那只冒着热气的茶碗,缓缓向船舱的另一侧走去。

    此刻的朱厚照,正于船舱另一侧靠窗位置的另一张桌子前坐着。

    只见他微低着头,目光投在双手所持的一册书籍之上,就着从船舱之外投来的光线,时不时翻动一下。

    而何文鼎则微躬着身躯,站于其旁边约莫二步左右。

    不一会,刘瑾已经步至朱厚照面前那桌子前方,微一弯腰便将手中的茶碗轻放到桌面。

    “少爷,你先歇一会,快喝口茶吧。”刘瑾退了半步,躬着身躯道。

    朱厚照听得顿时抬起头来,目光更已从书籍移到刘瑾脸上,嘴角带笑:“小瑾,够贴心,不枉本少爷带你南下。”

    “好好服侍少爷,那是小的应份。”刘瑾笑道。

    朱厚照双手端起了茶碗,双目仍望着他:“数月前小伟子把头都磕破了,本少爷也没带他出来,知道为甚么?”

    “他一个小毛孩办不了事?”刘瑾咧嘴笑道。

    朱厚照笑:“你说对了。”

    何文鼎听得暗暗一笑。

    “督督……”

    就在这时,从船舱门方向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少爷……”

    未待舱内的主仆三人作出回应,一道男子的唤叫声已经传了过来,却是陈大,朱厚照的护卫之一。

    “何事?”朱厚照应了声。

    话音刚落,他已经朝何文鼎扬了扬手,示意其去开门迎陈大进来。

    在何文鼎躬身应诺而去之时,陈大的声音再次传来:“少爷,我们的船快到泗亭驿了。”

    “甚好。”朱厚照笑着道。

    稍顷,陈大已经被何文鼎迎进船舱来。

    他紧走数步来到朱厚照跟前,躬身行礼:“按少爷吩咐,我们的船到泗亭驿之时将会停泊,上岸休整一段时辰后,再继续航行。”

    朱厚照“嗯”地微点了点头。

    少顷他已望向刘瑾和何文鼎,再道:“小瑾,小鼎,今日无须在船上烹煮午饭,不用烦心了吧?”

    “少爷,在船上那么多日,小的早已习惯,怎会烦心呢。”刘瑾嘻嘻一笑。

    “还说习惯,每每在船尾烹煮时,不知是谁老担心掉到河里呢?”何文鼎“嘿”了声,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他。

    “谁?反正不是我。”刘瑾理直气壮地应了句。

    陈大听得暗笑。

    朱厚照微摇了摇头,眼前这二人闲着没事又斗起了嘴,说道:“待会到泗亭驿,小瑾你与牟斌要安排好午饭,定要让大伙吃好,切不可马虎了事。”

    刘瑾听得马上应了声诺。

    未几,他却是一笑:“少爷,小的觉得还是在岸上走,心里会踏实一些。”

    “你不已习惯坐船的日子么?心里怎会不踏实呢?”朱厚照“哦”了声。

    未待刘瑾回应,何文鼎笑着插话道:“少爷,他见水就怕……”

    朱厚照轻笑了声,望了望他,又看了看刘瑾和陈大:“若让你们三人选,是乘搭船,还是走陆路?”

    “少爷,小的定选乘搭船。无论是马车,还是骑马都颠箥得很,怎会有乘搭船这么又平又稳的?”何文鼎已经先开口回应。

    陈大听得亦点头:“少爷,小可也觉乘搭船好。夜晚,船只仍能在运河里航行,那像走陆路,夜色将降便要找地方投宿。”

    “少爷,小的还是情愿走陆路。”刘瑾咧嘴一笑。

    朱厚照听得笑了起来:“小瑾,除了黄河那一段之外,大运河的大多数河段,船只走得又平又稳的。这般平稳的河船,你也乘搭得不安心?”

    在刘瑾讪讪一笑之时,朱厚照却已经再道:“如果换到海里,你这般担心还有些情有可愿。”

    “为什么?”刘瑾略有些愕然。

    “海里有风亦有浪,航行的船只自然会颠箥起伏。”朱厚照应道。

    何文鼎、陈大和刘瑾听得相互望了望,均有些惊诧之色。

    须臾,刘瑾脸上虽然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再望向朱厚照,出言问道:“少爷,你并无乘搭过海船,又如何得知?”

    “为何非要乘搭过海船才能知道?”朱厚照“嘿”了声,双目盯着他。

    刘瑾尴尬地笑了笑。

    “小瑾,平时让你多读书籍,你又不听。”朱厚照故意轻叹了声,双目仍望着他,“你可知书中有何物?”

    “小的不知。”刘瑾应道。

    “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可谓应有尽有……”朱厚照“嘿”了声,“海里有风浪,书籍之中岂无记载?”

    听着朱厚照之言,刘瑾竟然笑了起来:“少爷,小的可学不来。”

    “多读书而已,有何学不来?不如说你懒?”朱厚照轻笑了声。

    听得刘瑾被朱厚照“训斥”,何文鼎和陈大亦脸露笑意,只是忍着才没发出声音来。

    未几,朱厚照再道:“在海里航行时,是比河里危险不少。若遭遇风高浪急,船只甚至还会翻侧。”

    何文鼎、刘瑾和陈大三人虽然没有乘搭过海船,但听到“翻侧”二字,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

    “若船只翻侧,那乘搭之人还能活命么?”刘瑾心惊胆颤地问道。

    朱厚照嘿嘿一笑,朝着船舱之外道:“若在这段运河,水流又不急之时,那不过相当掉进河里而已,为何不能活命?”

    略一顿,他再道,“不过,若翻侧发生于海上,尤其远离海岸之时,掉海之人自然凶多吉少……”

    他话音未落,刘瑾的脸色再变,但何文鼎和陈大二人听得反而平静了起来。

    朱厚照瞥了瞥三人,嘴角带笑,然后一脸玩味地盯着刘瑾,又道:“小瑾,仅听一听,你已怕成这副模样。若真乘搭海船,那还未登船,你便已腿软了。”

    “少爷,如今大明又没有海船,就算小的想乘搭,也没可能。”刘瑾轻吁一口气。

    朱厚照嘴角扯了扯,说得甚是斩钉截铁:“虽然如今没有,但往后必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