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弘治皇帝点头示意,马文升再道:“臣闻两直隶、山东布政司、河南布政司等处均受灾,灾民流离失所。
臣乞请皇上行恤典,并敕令合适之朝臣前往赈济,以舒民之困,以固邦之安。
……
伏乞圣裁。”
马文升话语刚停,弘治皇帝已轻叹了一声:“诚如马卿家所言,地方灾伤,生民艰窘,自当赈灾一解其困。”
略一停,他目光扫视群臣片刻,再道:“早朝后,由六部推举二员能干官员,分路会同各巡抚等官,用心赈恤,毋致失所……”
弘治皇帝话音一落,户部、刑部、工部、礼部等各部尚书纷纷出列躬身领命。
雪花依然纷飞,每一事之启奏似乎比往日均快得多。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例行的仅奏“八事”,竟已逐一宣读完毕。
换言之,早朝也将近尾声。
在众臣满怀期待时,鸿胪寺卿张俊再次站到丹墀下。
只见他躬身朝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双手持着文书,朗声道:“臣礼部右侍郎、鸿胪寺卿张俊谨奏:早朝奏对时,并无礼节失当之臣,然朝参不至者甚多……”
端坐于“金台”的弘治皇帝波澜不惊,只静静地听着。
“计有武安侯郑英……”
微躬着身躯的文臣武官,却像事不关己一般,几乎纹丝不动。
过得甚久,张俊才读完朝参不至的名单。
弘治皇帝目光扫视群臣片刻,才道:“大雪纷飞,便朝参不至?置祖宗之法何如?”
在群臣屏息静气之时,弘治皇帝已再道:“凡朝参不至者,均按先例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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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寒冷又略显无趣的早朝结束后,弘治皇帝没有摆驾武英殿,而直接回到乾清宫的暖阁。
从暖阁的“暖”字便可知,顾名思义,暖阁自然比武英殿温暖宜人。
虽然弘治皇帝曾于寅时用过早膳,但只不过两碗小米粥而言。
如今已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回到暖阁后,弘治皇帝再次用起膳来。
虽然仍是甚简单的早膳,但弘治皇帝吃得津津有味。
待宦官将桌面收拾干净,带着碗筷等物什离开后,暖阁之内,就只得仍坐于桌边的弘治皇帝,以及站于二三步之外微躬着身躯的萧敬。
“萧敬,你说这武安侯郑英他想做甚?”弘治皇帝突然出言道。
萧敬听得一愣,万岁爷怎么还揪住武安侯不放?就因为今日早朝之时,他朝参不至?
“老奴不知……”萧敬迟疑了片刻,还是应道。
弘治皇帝轻叹了声,也不再问。
稍顷,他站了起来,缓缓朝另一边的御案走去,口中又道:“萧敬,取题本过来。”
瞥见弘治皇帝脸上的疲惫之意仍在,萧敬小心翼翼地说道:“万岁爷,不如先歇息一会,可好?”
刚走到御案边的弘治皇帝听得脚步一滞,转头望着他笑了笑:“早朝才完多久?这就要歇息?成何体统?”
萧敬讪讪一笑。
“若被言官得知,估计又要给朕加一顶‘懒政’的帽子。”弘治皇帝“嘿”地一声。
“他们敢。”萧敬马上道。
“敢不敢,朕可不知。”弘治皇帝脸上带着笑意,略一顿,又道,“朕只知道,你还是快些将题本取来的好。”
萧敬只得应了声诺,仅一会工夫,他搬来的题本在御案上已堆成一大叠,约莫近尺许高。
弘治皇帝打量着眼前这几乎堆成了小山般的题本,不由得苦笑起来:“萧敬,为何题本如此之多?”
“万岁爷,这些均为筛选而来,其他不太重要的已由司礼监区处。”萧敬应道。
弘治皇帝摇了摇头:“若东宫如今在宫中,朕又何须面对这几乎堆成小山般的题本。”
“千岁爷若得知万岁爷批阅如此多的题本,定然忧心。”萧敬躬身道。
弘治皇帝嘴角一扯:“惟望他能快些回京,为朕分忧。”
“千岁爷此番离京,亦在为万岁爷分忧。”
弘治皇帝一愣,随即轻叹:“离京也罢,回京也罢,东宫均在替朕分忧。”
过了一小会,萧敬却道:“万岁爷,若论览阅题本,千岁爷可快得很。”
弘治皇帝笑了笑:“朕览阅一份题本,他已阅了七八份,岂不快?”
萧敬亦笑:“千岁爷实乃天纵之才,览阅题本实在轻易而举。”
对萧敬恭维朱厚照之言,弘治皇帝却仿似未闻,又道:“待东宫回京后,朕定能轻松不少。”
“定当如此。”萧敬躬身道。
不一会,弘治皇帝已伸手取了一份题本,摆到桌面缓缓打开。
随着弘治皇帝开始览阅题本,萧敬也安静起来。
弘治皇帝只看了手中题本二眼,口中已轻斥一声:“想做甚么?还不够呢?”
站于御案旁边的萧敬听得一愕,不知万岁爷看到何人呈递的题本,竟然轻斥起来?
在他愕然之时,弘治皇帝已将题本拿起,还递给他:“萧敬,你览阅一二。”
萧敬躬身应了声诺,双手接来那题本,缓缓览阅起来。
原来,这份题本是尚衣监的太监秦文等人所呈递的。
题本里提到,先前将长卢运司的二万盐引拨给尚衣监作织造之用,但秦文等人认为数额远远不足。
因此,在此题本之中,他们奏请弘治皇帝,希望能从两淮运司之中,再调拨三万两的盐银,给尚衣监作织造之用。
思量了片刻,萧敬才道:“万岁爷,千岁爷发回的密报里就曾多次提及,凡涉及索取盐引或盐银的,应严加核查,万万不可轻易答应……”
“朕知东宫之意。他此番前往两淮整饬盐政,朕自应全力支持。”弘治皇帝微颌了颌首。
须臾,他又道:“此题本留中不发。你遣员暗查一番,秦文等人是否虚言,二万盐引竟然远不够织造之用?”
萧敬躬身应了声诺。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
在弘治皇帝的示意下,萧敬出去查看究竟,是一名宦官送来朱厚照的密报。
听到是朱厚照的密报,弘治皇帝笑了起来。
自从清理东台盐场开始,朱厚照几乎隔三差五就给弘治皇帝发密报,内容几乎全是整饬两淮盐政的大致进展。
仍未览阅完毕,弘治皇帝已如往昔一般欣喜。
片刻后,弘治皇帝望向萧敬:“牟斌可另有呈报?”
萧敬苦笑:“万岁爷,你忘了么?自从千岁爷与牟斌碰面后,就让他莫再多此一举。”
弘治皇帝笑,似乎是赞同朱厚照之意。
过得一会,将朱厚照的密报收起,弘治皇帝又取来一份题本。
那知,展开片刻,他竟然已沉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