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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非富则贵

    夜空漆黑一片,洑溪村的某座宅第里。

    某间厢房仍亮着烛光,一名头发胡须已有些许花白的男子,坐于靠墙垣的一张桌子前,就着桌子左侧的一个烛台所散发的烛光,微低着头奋笔疾书。

    这名已上年纪的男子正是那位“徐二爷”。

    而在他身后二步之外,有一名中年女子站在那里,双手端着一只杯子,默默地等候着。

    过了好一会,“徐二爷”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还轻吁了一口气。

    站于他身后的中年女子见得,走到他跟前,将手中杯子递给他,开口道:“老爷,快二更天了,不如先回去歇息吧?”

    那“徐二爷”伸了个懒腰,接过那杯子,应道:“还须再等一会。明日兄长要到宗祠祭拜列祖列宗,午时还要宴请众乡亲。这些文书,若今晚不处理好,又怎来得及?”

    “老爷,妾身不明白,你那么着紧大老爷是为什么呢?”那中年女子轻声道。

    那“徐二爷”将杯子凑到嘴边,轻抿了数口,才应道:“夫人,他是老夫兄长,老夫不着紧,谁着紧呢?”

    “你出力就算了,还要贴那么多钱财帮大老爷建那新宅第?如今大老爷已不在朝廷做官。”

    “徐二爷”将手中的杯子往桌面一放:“兄长致仕返乡又怎样?他那些门生还不是遍天下?”

    “往昔你连大老爷也没指望,以后还指望他的那些门生?”中年女子又道。

    “你让老夫怎么说你?莫要只看着眼前,若没有兄长,又怎会有老夫的今日?”那“徐二爷”轻叹一口气。

    “老爷,如今这份家业都是你自己打拼而来,和大老爷又有什么关系?”中年女子摇了摇头。

    “这些年,老夫虽然没得到兄长直接照拂,但那些办事的,又有谁不知道老夫的兄长是阁老,若不是看在兄长的份上,他们又怎会对老夫行方便?老夫又怎打下这份家业?”

    中年女子嘴角动了动,没有再出言。

    “徐二爷”拉住那中年女子的右手,轻拍了拍:“夫人,以后莫要再出此言。”

    中年女子望着他一小会,终究点了点头。

    “不过,说起兄长的门生,老夫倒觉得有些怪异。”这“徐二爷”又道。

    中年女子有些愕然地望着他:“老爷,怎么了?”

    “此番兄长是致仕返乡,但他一名门生居然跟着来到了洑溪村。”

    “妾身也听仆人提起,大老爷的这门生姓朱,还是一名年轻小伙,人长得挺俊的。而且他身边的护卫更不少,据说有二三十人之多。”中年女子“嗯”地应了声。

    “不仅如此,朱公子身边还跟着一高一矮的两名仆人,几乎寸步不离。但那二人说话阴声细气的,就和你等妇道人家说话一般。”

    这“徐二爷”所说的两名仆人自然就是指何文鼎和刘瑾。

    在中年女子的诧异之中,他继续道:“朱公子的两名仆人或许是阉人。”

    虽然中年女子没见过何文鼎和刘瑾,听得却缓缓摇着头:“老爷,你是不是弄错了?普通人家怎会有阉人?”

    “夫人,这朱公子又怎会是普通人家?”这徐二爷“嘿”了声,须臾,再道,“他的家族非富即贵。”

    他语气竟然甚为坚决,那中年女子听得愕然。

    “按兄长的性格,他是不会主动去结识那些富商。”徐二爷望着中年女子,仍缓缓说着。

    “那么,兄长这位门生朱公子定是贵人之后。”

    “贵人之后?”那中年女子迟疑地问道。

    这“徐二爷”点了点头:“老夫也曾经私底下问过兄长,那位朱公子到底是为何许人,但兄长避而不谈。既然这般避讳,那多半是那位朱公子身份高贵之故。”

    中年女子愕然。

    “夫人,你再想想,朱是国姓。”

    “老爷,国姓的人那就多了。”

    “但这朱公子不一般,他定是某位王爷的子孙。”徐二爷似乎十分笃定。

    无论这“徐二爷”如何大胆,他也只能将朱厚照的身份猜测至此。来自宫中?他又怎敢想。

    中年女子惊呼一声:“怎么可能?若是王爷之后,这朱公子又怎会屈尊到这里来?”

    徐二爷轻笑起来:“夫人,你可知今晚开席之时,兄长如何礼待这位朱公子?”

    “妾身不知。”中年女子摇了摇头。

    “兄长原本要朱公子坐主位,但朱公子不肯,只愿同席。若他不是贵人,兄长又何至于此?要知道,那朱公子还称呼兄长作‘先生’。”

    略一顿,徐二爷又道:“若不是私交甚深,这朱公子又怎会前来?你说,老夫这兄长能小觑吗?虽然兄长已致仕回乡,却让老夫大为惊喜。”

    “老爷你这般一说,妾身也想起一件事。”中年女子再道。

    “哦?”

    “妾身与大夫人同席时,大夫人带回的那丫头,也直接坐在大夫人身旁。那丫头俊俏得很,一脸乖巧,就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的。”

    这中年女子口中所说的丫头就是殷清。

    自从见到殷清后,徐溥的继室李氏对殷清就宠到不得了,沿途南下,一直同吃同住同眠,回到洑溪村后依然如此。

    中年女子自然对殷清的身份好奇连连,虽然中年女子多番旁敲侧击,但李氏没有提及多少。

    那“徐二爷”微微点头:“老夫只见了那丫头一面,确实生得甚为眉清目秀,至于来历,待老夫明日再问问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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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

    洑溪村的一座建筑的南侧空地,已经聚拢了数十人之多,均为清一色的男子,年老的、中年的、青壮的、甚至年幼的均有之。

    在他们身旁的地面之上,摆放着诸多祭品。包括三牲、酒茶、蜡烛、燃香以及纸钱等,全部已分门别类,装在数个大大的篮子里。

    而徐溥和那“徐二爷”赫然在列,两人均站于队伍前列。

    徐溥他们前方的这座建筑,坐北朝南,面阔五丈许,颇为气派,门厅上方挂着“徐氏宗祠”四字的牌匾。

    “兄长,吉时将至,是否先进入宗祠摆设祭品?”站在徐溥身旁的那“徐二爷”问道。

    徐溥微摇了摇头:“二弟莫要着急,还有二刻钟呢。”

    话音刚落,他已将一名仆人叫唤到跟前,吩咐道:“你快去看看朱公子出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