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左望着朱厚照,轻声应道:“少爷,这是七哥说的。”
“七哥?他是谁?”朱厚照“哦”了声。
“七哥是七哥,就是他带我们进出扬州城。”匡左道。
朱厚照嘴角一扯,没有再问他。
“他叫什么名字?”见得朱厚照停住不问,陈大已再次开口。
匡左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都叫他七哥。”
“你俩怎会认识他?”陈大又道。
匡左略一想,再道:“我两兄弟在逃走的路上,无意中救过他。”
“怎么回事?”
“七哥在河里快淹死,是我俩将他救了上来。”
随着陈大的问询,匡左仍然有问必应。
还说到被他们所救的那七哥苏醒后,得知两人为逃难的灶户,竟然出言要收留他们。两兄弟本就无地可去,在七哥的连番承诺之下,还真的跟随他而去。
在朱厚照的示意下,陈大继续问道:“那晚夺门而逃的三名贼人,你两兄弟可认识?”
“是九哥,阿江和阿海。”
朱厚照沉吟,如果这匡左所言不虚,那当晚衙役所说的六名贼人,应该就是指匡左和匡右两兄弟,七哥,九哥,以及阿江和阿海。
“那一日,你们为何要到扬州城?”
匡左应道:“七哥说要去见一个销盐的。”
“盐商?”朱厚照插话道。
“嗯。”
“到福至客舍又是为何?”
“见了那盐商之后已很晚。七哥说要歇息一宿再走。”
陈大的问询不停,匡左回应所提及的事更非同小可。
前段时间,一盐枭的船队抢夺了一批官盐,这七哥和九哥就是那盐枭手下的小头目。
而那七哥、九哥和匡左几人,去见一个盐商,所谈的自然就是销盐的事情。
居然如此匪夷所思?朱厚照听得轻皱着眉头,这匡左之前一声不吭,但这般机密的消息,为何现在会如竹筒倒豆子般,轻易道出来?
“你之前不是说官差不会查问么,那为何官差会至福至客舍搜查?”陈大再问。
“小的不知,这月七哥带我们进了扬州城三次,但之前两次都没事。”
瞥见朱厚照皱眉的模样,陈大似猜知他的心思,随即对匡左“嘿”了声:“匡左,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编造出来的?只为了蒙骗我等?”
“小的所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那匡左竟急道。
朱厚照瞥了一眼匡左,思量着他言语的真假,若黑狼等人还没离开,倒可以让他们去核实一番。
正在思量间,一道声音自后面传来:“朱公子……”
朱厚照转身一望,却见七八步之外,郑管事正缓步而来。
郑管事边走过来,边问道:“朱公子,老爷让小的来问问,要何时才能启程?”
朱厚照听得顿时“哎哟”了声,过得一会:“这就出发。”
一语刚了,他望着陈大、赵五和钱六:“先这样吧。先将匡左和匡右两兄弟带回去。”
待那三人应诺而去,朱厚照又看向“挂钟”旁的一名护卫,问道:“我们在这里已待了多久?”
“少爷,差不多六刻钟……”那护卫应道。
朱厚照挠了挠头,想不到先生竟等待了这么久才遣郑管事过来询问一番。
他在区处着匡左和匡右两兄弟之事,倒不觉得时间流逝得多快,但在马车车厢里枯等的徐溥,自是越等越心焦。
未几,朱厚照对着郑管事:“一时不察,竟过了大半个时辰。先生这是归家心切。”
郑管事笑着应道:“朱公子,老爷一直在唠叨着,诸如‘就差数十里路程’,‘怎么还不走’,‘昭之在做甚么呢’。”
朱厚照嘴角带笑:“正因为不远,先生才这般心切。这样好了,我先遣人去洑溪村告知先生的族人,让那些族人做好相迎的准备。”
郑管事听得“啊”了声:“朱公子,这样不好吧?老爷他反复交待过,可不能张扬。”
“怎么就不好啦?算甚么张扬?先生荣归回故里,难道让他静静而回?”朱厚照轻瞪他一眼。
未待郑管事回应,朱厚照已唤来一名护卫,随即吩咐起来,那护卫听得连连点头。
仅过了一小会,在郑管事的愕然之中,朱厚照又对他道:“小郑,你可带有甚么信物?”
“信物?”郑管事茫然。
“若先生的族人不认,那怎么办?”
“没有。”郑管事摇了摇头。
“书信之类呢,不可能没有吧?”朱厚照注视着他。
郑管事顿时犹豫了起来。
“你别磨蹭了。若有就赶紧取出来,没有的话就去马车拿。”朱厚照伸手朝他扬了扬。
郑管事无奈地笑了笑,右手往左衣袖里一探,掏出一封文书形状的物什。
朱厚照见得顿时伸手夺了过来,瞥了一瞥,嘴角带笑:“此书信即可。”
稍顷,他已将书信递给那护卫,叮嘱道:“收好,若对方怀疑,可将此信取出。”
那护卫应了声诺,双手接过去藏好。
“快去吧……”朱厚照指着道路的南方。
过得一小会,随着那护卫策马飞奔而去,朱厚照又对郑管事道:“小郑,相迎之事,切莫提前告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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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兴县城东南五里,洑溪村的一处宅第里。
一名头发胡须略有些许花白的男子,双手互扣,轻搭于腰后,正在庭院里踱着步。
这名男子的容貌和徐溥有数分相似,但要比徐溥年轻得多。
“二老爷,有一人客求见。”一名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小跑着进了庭院。
被称“二老爷”的男子“哦”了声:“何人?何事?”
“似是外乡人,那人说有大老爷的消息。”
那“二老爷”听得“哦”了声,稍顷才道:“让他进来吧。”
过得一小会,随着这中年仆人一同进来的,正是朱厚照所遣出的那名护卫。
“徐二爷,在下特来告知,阁老约莫在酉时将回到洑溪村,请及早安排。”那护卫朝着那“二老爷”拱了拱手。
这护卫刚才已从中年仆人口中探听到,眼前之人正是徐溥的二弟。
这“二老爷”听得顿时愕然,过得好一会,才道:“老夫兄长所寄回的书信,明明是说后日方能抵达洑溪村,怎会提前至今日?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来诓骗老夫?”
望着他满脸不相信的模样,那护卫也没与他啰嗦,随即将朱厚照所递的书信掏出来。
他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徐二爷,此信可证在下身份。阁老离京返乡途中,在下一直随队,又怎会诓骗于你?”
这封书信,正是眼前这位徐溥二弟所书,他接过来一瞥已相信。
须臾,他满脸歉意对这名护卫拱了拱手:“老夫鲁莽,适才冒犯失礼,原谅则个……”